夜色朦胧，昏暗的灯光下，她从后面死死抱着他
景薄赋低头，看见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削瘦的线条紧绷
他是景薄赋，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被人这么践踏
他该拉开她的手，毫不留情的走出去，从此与她再无干系
她的侧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有温热的液体隔着衣服烫在他皮肤上，却仿佛直接烧到了他心里
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听见她一声声宛如小猫般的呢喃，忍不住自嘲自己的心软
“你还想说什么？”他淡淡道
楼宸抽了抽鼻子
她现在很难受，不，应该说从她苏醒那一刻起，她就难受极了
大量混乱的信息片段充斥着她的脑海，身体里无法检查出来的暗伤时不时的如毒蛇蹿出来咬她一口，她每日带着微笑安抚着所有人的担心，她看起来在逐渐恢复，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在一步步踏上崩溃的边缘
但这一刻，最重要的只是她想留住他
“我承认，我最开始的确是把你当成他。”半响，楼宸沙哑的嗓音响起来：“你和他长得很像，甚至性情也相像，我欠他太多太多，但我没办法还他，我很难受，难受的近乎绝望，那时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想为你做事，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帮到你，能让你开心……但后来我渐渐发现，你和他其实是不一样的，你们是两个人，我就再没有把你当成他的替身了……”
景薄赋沉默片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想把她交叉的手分开，她却反而更用力的握住，带着些微的惶恐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他心中微微叹气，轻轻拍拍她的手，在她松劲儿的时候站起来，还不等她焦急的挽留，就转过身，定定看着她
楼宸眼神盈着水色，眼巴巴看着他
景薄赋垂眼，修长指尖划过她眼角，抹开她泛红眼眶上的泪痕，终于妥协般的重新坐在床边，小姑娘直接凑过来扑进他怀里，小手紧抓着他的睡衣，将柔顺的布料捏出褶皱
景薄赋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稍微用力让她更深的陷在他怀中，然后直接拥着她往后靠在床头，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平静道：“说说吧，关于他的事。”
能让她这么念念不忘的人
楼宸咬了咬唇，沉默半响，才低声道：“我说了，无论有多离奇，你都要相信我。”
景薄赋手一顿，微微颔首：“好。”
“曾经有一个女孩儿，她是个孤儿，一次意外被一个杀手组织带回去，和一群孩子一起训练，那里面很残酷，输的孩子就会被杀死，她想活，所以她很努力，拼命学狠劲儿练，成为里面最优秀的学员……就在她九岁那年，那个杀手组织被官方的一个特殊部队剿灭，所有人都死了，那女孩儿被部队的首领收养……”
楼宸深深吸一口气，嗓音微微颤抖：“他照顾她长大，女孩儿不喜欢学习，被部队提前招收，她性情桀骜，总是惹事，每次都是那个首领为她收拾烂摊子，首领担心她吃喝住行，担心她心理问题，总是为她头疼，但下一次还是毫不犹豫当她的靠山，她们相依为命，生活危险却幸福，就在女孩儿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的时候……部队锋锐强悍，许多高层都想掌握这一把利刃，直到后来部队以外被卷入一场高层博弈，在做任务时遭到数十倍的敌人围攻，队友一一死去，他们拼命撕开一条口子，就在突围的最后，只剩下女孩儿和首领，那时候女孩儿已经身受重伤，没有救援马上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她希望首领能走，但首领没有放弃她独自离开，他反而以身诱敌与他们同归于尽，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女孩儿一个人。”
楼宸弯弯唇角，想笑，但脸色却比哭还难看：“这是她欠他的，是她永远都还不上的！你说当她有朝一日，再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哪怕明知道他不是他，但她实在撑不下去了，不给她一个继续的信念，她会被愧疚逼疯的！她只能顺从自己的心，她想满足那个人的一切心愿，哪怕是要她的命都没关系！”
她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浑身都是颤，哽咽道：“得到又失去的滋味太苦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景薄赋喉头上下滑动，本能快于理智的伸出手，把她用力的搂住，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冷
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柔声安抚着：“不想了…没关系，我还在这儿呢……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不哭了……”
他知道她的话太离奇，暴露了太多东西
尊贵的楼家大小姐，怎么可能被杀手组织的人抓住，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养大的…但现在他却不愿去深思，他只想让怀中的小姑娘不再哭了，哭得他心都碎了
他的气息包裹住她，声音温柔的哄着她，仿佛铁血化柔指，让人无法不心动
眼泪发泄出来，心都开朗起来，仿佛一块沉年的基石被挪走
他也许是老大的转世，也许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但只有在他怀中哭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仍是当年那个桀骜却青涩的小姑娘，一边嫌弃他的古板一边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入睡，可以任性的撒娇
没有哪一刻，她这么深切的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依恋，无论是老大，还是这个叫景薄赋的男人
太过激烈的宣泄感情，让她流失了大量体力，楼宸的眼皮子都开始发沉，等景薄赋意识到她的哽咽声消失的时候，她已经软软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景薄赋咬着后牙，神色有些古怪
被认成另一个男人的替身，他心里头不好受，但她又那么难过，好像被委屈得是她一样，看得他心疼，让他觉得自己再生气，都显得小肚鸡肠
但看着怀中女孩儿红润的侧脸，他终是叹口气，干脆就这么搂着她也阖眼休息
……
楼宸第二天醒过来时，景薄赋已经离开了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平静的站起来开始洗漱
小屁孩飘在她身后，啧啧有声：“你们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本以为会是一场虐恋情深，结果雷声大雨点小，人家景上将那暴怒冰冷的脸色，眼看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结果就这么被楼宸哄好了！
楼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勾起柔和的笑意
“是他宠着我…”
其实这世上哪需要那么多解释，不过是因为舍不得而接下的台阶
他那么不痛快，却也舍不得强迫她，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她难过
“你穿越的事儿……”小屁孩有些迟疑
“无论他查不查，都没关系了。”楼宸抬起头，目光冷静而淡然
“等我恢复后，咱们就出发。”
她言语平淡，小屁孩却看着她，忍不住道：“要不给他们透露些消息吧，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大气运者，他们帮帮你，总比你一个人强！”
楼宸却笑着摇摇头：“这是我的战役，怎么能拖累别人？”
“这也是联邦的劫数，你何必一个人挑？”
“事情闹大，联邦才是真的完了。”楼宸轻笑：“虽然还有许多记忆我没有想起来，但我知道，这是我任性的代价，该来的总会来，我该承担的，不会推给任何人！”
她缓缓转头，定定看着小屁孩，看着他孩子般的外形，渐渐勾起一个温暖的微笑：“阙，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小屁孩瞳孔一缩，对上她温柔的眼，莫名觉得心口难受
不是痛苦的，是快乐而酸涩的
她不一样了，他也是
亿亿万万年，当她终于品尝到情的滋味，终于明白了酸甜苦辣，原来一直在她身边的他，也不知不觉染上了属于人类的色彩
他迅速从她眼前消失，脸上带着尴尬的羞恼，眉眼却含笑
……
半月之后，楼宸从景薄赋的府邸中搬出来
她离开的前一晚，男人把她压在床上狠狠的吻，除了最后的底线没碰，她全身都被他宠爱了一遍
“其实你没必要……”楼宸喘息着躺在床上，旁边是仍在粗喘的男人
虽然第一次是意外，但其实她不是很在乎那个
看他忍得那么辛苦，她倒有些不忍
“不，有必要。”他低笑着吻她，呢喃着：“我想新婚之夜，再要你……”
楼宸有些受不住他的视线，微微侧过脸，眼神却微微恍惚
她还会有…新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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