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天色湛蓝,云彩飘逸,树影攒攒。
苏闲一身清凉的白衫,满头乌发用红绳随意绑起,她神情慵懒,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不停,身子斜倚在软榻上,纤纤玉指拾起一小块西瓜放入口中,唇边留有红色的汁液,格外性感迷人。
此刻的她却神思不属,连连魂游天外,昨夜晚归,入睡后又噩梦缠身,早上醒来被衾全部湿透,手脚温度冰凉,整个人好像刚从冰水中捞出来一样,不亚于打过场硬仗的疲惫。
绿茵在旁边站着,视线痴痴粘在她脸上,只觉得月鸾公子受上天青睐,不仅有一副祸国殃民的容貌,而且琴艺非凡,可惜天妒英才,他体弱多病,稍微走路多些就要休息,不能随心所欲的行动,委实可怜。
“绿茵,你去看看雪儿哥哥来了没?”苏闲抬眸看他一眼,懒懒散散道。
“公子,你也太想念雪枌公子了不是?我已经出去看过三次,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呢。”绿茵捂嘴轻笑,公子此时孩子气十足,心心念念的全是雪枌,期盼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待会儿我要留他用膳,你记得去后厨点些好吃的菜,亲自看着厨娘做,别让她偷工减料。”
“嗯,绿茵知道了。”
“月儿,听说你想我了。”门外突然响起男子的声音,低沉且如焦尾琴般优雅。
主仆二人寻声望去,只见他背光而立,身形修长笔挺,一袭青色长衫增添几分清寒的韵味,眉宇间萦绕淡淡忧郁,鼻梁挺拔,薄唇微抿,也是个外貌俊秀的美男子。
“雪儿哥哥快坐下,这有沏好的茶,还有各种水果,任君挑选。”苏闲露出欢快的笑容,极其热情的招待他。
雪枌清浅一笑,询问道:“身子如何了?之前听说你昏迷,吓得我好几日寝食难安,一直想来看你,无奈身不由己,这才拖到今日。”
“雪枌公子,麻烦您好好劝劝我家公子吧,他每次喝药都非等凉透了才肯喝,可大夫说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否则发挥的作用会大打折扣。”提及苏闲的身子,绿茵不禁蹙眉,当即开口搬救兵,自己的话公子不听,但雪枌公子的话总该听了吧。
苏闲故意板起脸,语气不快道:“绿茵不准告状,你先下去吧,我和雪儿哥哥单独说会儿话。”
“是。”绿茵吐吐舌头,他知道公子明白事理,面冷心热,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罚于他,于是安心的转身离开,顺手替二人将门关上。
阳光被遮挡在门外,雪枌瞬间像换了个人,冷清的气质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腻歪到苏闲身边,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目光哀怨不满,似乎在控诉她。
“你最近睡眠有问题?黑眼圈太浓,好丑!不要这样看我,我记得最近没有安排新任务给你吧。”苏闲推开他的脸,语气满是嫌弃。
“昨天半夜我睡得正香,郑宁那个王八蛋从窗户爬进我的屋子,不知道从哪弄了盆冰水浇到我身上!把老子吓个半死,瞬间就醒了。”雪枌不由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喝口水,继续道:“他说门主有新任务派给我,让我抓紧去买些特别粗大的黄瓜,顺便带上假死药,第二天一并送来给你。”
闻言,苏闲噗哧笑出声,凤眸刹时炸裂点点星芒闪烁,身子隐隐颤抖,雪枌知道她用黄瓜糊弄四皇子的事,他肯定听信了郑宁的鬼话,估计后半夜都在满城寻黄瓜,怪不得眼圈发黑呢。
郑宁估计是昨夜被她摆了一道,臭小子心里不平衡,所以故意给雪枌设圈套,用别人的痛苦为自己寻求安慰。
思及此,她笑得愈发奸诈,不怀好意道:“我只让你带假死药,没有黄瓜,你上当了。郑宁就是太闲,故意拿你寻开心,说不定昨晚躲在暗处偷笑呢。”
“下次见到他,老子非要打他个半死!”雪枌双目仿佛能喷出火焰,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苏闲却是鄙视的看他一眼,淡淡道:“依你的性子,昨夜他敢用水浇你,就应该挨过打了吧,下次动手的时候轻些,别打残了,我还指望他挣金子呢。”
“果然是亲门主,郑宁如果知道你如此记挂他的安危,定会泪流满面的。”雪枌下意识的身体后仰,泪流满面的原因不是感动,而是感慨,感慨命运多舛,感慨掉入魔爪。
“别和我贫嘴,假死药呢?”
“在这,我很小心的保存着呢。”雪枌从怀中取出小匣子,轻轻放在桌上,眼神恳切,仿佛在说快表扬我,快夸奖我。
苏闲打开匣子,将药丸置于鼻尖轻嗅,确认无误便收进怀中,神色一正,语气严肃,“我给你一百万两黄金,你用这笔钱以太子的名义找江湖排名前十的杀手刺杀四皇子,时间必须是明天!而且无论结果成功与否,只许杀一次,金子照常付。”
“为何?”雪枌不解,门主向来爱财,竟舍得出一百万两金子!可是无钱门有专门负责暗杀的弟兄,这笔钱大可省着,而且无钱门的人接令必杀,门主的意思莫非是留四皇子一命?
“别急,听我慢慢解释。”苏闲替二人斟满茶杯,啜口水润润喉咙,低声道:“我雇佣杀手刺杀四皇子,目的是让我自己受伤!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死的正当理由,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不太明白,门主说的具体点呗。”
“我问你,如果无钱门的杀手来刺杀四皇子,我却挡在四皇子面前,他们能够毫不犹豫的刺下去吗?”苏闲放弃让他自己猜测,选择用问答式的方法解释。
雪枌连连摇头,门主在无钱门所有人的心中是不可侵犯的,是不容伤害的,别人都休想动门主一根毫毛,他们自己更是舍不得。虽然门主有时候冷冰冰的,喜欢“折磨”、压榨他们,腹黑到经常耍他们,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们对门主的拥护和爱。
苏闲微微一笑,接着道:“我如果想要死的自然,必须先受伤,久伤不愈加上天生体弱,即便死也没人怀疑。而我替四皇子挡剑,刺客必须下手狠辣干脆,稍有犹豫就会被发现破绽,那么我精心做的准备便会前功尽弃。但如果我救他一命,他定会心怀感激,在其余方面补偿我,这就方便了我今后的行动。”
“我懂了,门主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这个月十五,我会服下假死药,你提前找具与我身形相近的尸体,给他带上人皮面具,我会要求四皇子将我的尸身火化,你就趁人不备将死尸与我调换,期间若有意外发生,有人会帮你的。”苏闲语气笃定,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事”。
她之所以选在十五,是因为假死药产生效果之前会有段空白期,在那日她正好毒发,身子真正的虚弱不堪,即便四皇子带御医来诊治,也只会得到一种答复: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准备后事吧。
等那时候她便吊着最后一口气,让四皇子火化她,剩余的事情就看雪枌他们的了。
“门主,你可别真的死了,否则那帮人会宰了我的!尤其是夫人和二夫人,估计会把我剁成肉泥!”雪枌想到她要被剑刺中,心就颤微微的,万一不慎刺中要害,那他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苏闲直接抬手赏他个爆栗,阴森森的笑道:“真死了,也有你陪着我不是?”
“老话说祸害存千年,门主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相信门主活上万年都不成问题。”雪枌讨好一笑,觉得自己此言甚为有理。
“……”苏闲无语凝噎,不由得扶额长叹,小黑衣们都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吧!
不知不觉到了正午,该是用膳的时间了。
“公子,午膳好了,现在传吗?”绿茵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得到苏闲应允后,十几个丫鬟端着菜鱼贯而入。
苏闲坐到桌前,闻着饭菜的飘香,将一块鱼肉夹在雪枌碗里,淡淡道:“为月儿操心甚多,辛苦雪儿哥哥了。”
潜在含义却是我为如肉,你为刀俎,我的安全靠你了。
“月儿与我自幼亲近,何来辛苦一说,吉人自有天相,你的病会好的,宽心便是。”雪枌笑得自信,门主只管把事放心交给他,他绝对会拼死完成。
“借雪儿哥哥吉言,但愿如此,你今晚会留在这过夜吗?大人也有日子没见你了,怕是想得紧呐。”苏闲嘴角的弧度微妙,眼含戏谑的看着他。
雪枌举筷的手一僵,知道这是门主催他快些行动,遂笑道:“用过膳我就回去,今晚楼里还有听我弹琴的客人呢。”
“好吧,雪儿哥哥也要注意身体才是。”苏闲不做挽留,善解人意道。
……
午后的阳光热意腾腾,无事可做的人大都呆在屋子里,苏闲这样的闲人更是直接躺在床上,呈双目放空的冥想状态。
她突然开口,吓得绿茵一哆嗦,“绿茵,大人现在和不喜先生在一起吗?”
“没呢,大人早上出门,嘱咐管家不必安排他的午膳和晚膳了,他要明天才回来,不喜先生没有同去,好像在无人居鼓捣东西呢。”绿茵不做他想,公子经常会打听大人的下落,他觉得这是好现象,说明公子喜欢大人,而大人对公子不一般,肯定也是喜欢的,都说两情相悦是世上最难得的,公子这如神仙般的人能幸福,他就十分高兴了。
“绿茵,如果我有一日离开,你们一家人在这呆不下去了,就到城里投奔月家吧,我舅舅虽然对我不算好,但我若有事相求他还是会答应的,你只需拿着我的琴当信物即可。”苏闲用掉安荼欠她的一个条件,选择在扳倒四皇子时保全绿茵一家,但如今时运维艰,寻份生计比较困难,正巧红姬和华哥的绸缎庄需要普通人做工,可以安排他们前往。
她只能帮绿茵到这了,若非这孩子是真心对她,她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公子,你不会死的,绿茵会按照大夫的嘱托好好为你调理身子。”少年眼圈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语气哽咽,满面愁容。
他内心异常感动,公子竟然替他打算好了今后的生活,有谁能为一个小厮做到如此地步,他愈发不希望心地善良的公子早逝,若是佛祖能实现他的愿望,他愿意一辈子吃斋报答。
苏闲知道绿茵被她误导了,错将她的话当做遗言,也不解释,只是淡声道:“我倦了,要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公子若是不舒服,记得叫我一声。”
待绿茵离开约半个时辰,苏闲悄悄来到无人居,因为不喜讨厌喧闹的环境,所以他的院子选在幽静的地方,布置的十分清雅,有棵百年的参天古树长在院中,庞大的树冠抵挡住大片阳光,几乎整个院子都在树荫中,微风吹过,四处听闻树叶簌簌之声,倒是天然的隔音带,有个黑色大水缸摆在离古树不远的地方,几尾草鱼游于其中,倒是有几分简约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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