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缓缓吹拂过树梢,卷落黄色的树叶如蝶一般飞舞,洒满整个院子,格外凄清冷寂,正如某些人沉重的心情。
男子一袭墨青色长衫,衬托出笔挺修长的身形,面如冠玉,气质清冷,狭长的眸子染有点点思念,薄薄的唇瓣微抿,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长剑,身形穿梭于纷飞的落叶中,剑影重重,银光闪闪,招式凌厉。
一整套剑法使的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困阻他许久的瓶颈竟然冲破了!
流水无情剑法的最高层他已达到,多情既是无情,亦为有情,说的是他现在的感受吧。
武功的大成并未让男子露出笑容,反倒更加惆怅,他用爱情的迷茫取得眼下的成功,所爱的女子就如流水无情的剑法般飘渺,令他琢磨不透,心心挂念。
他倾吐出一口气,形成淡淡的薄雾,朦胧了那双冷冽的眸子,衣袂翻飞,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动作收招,旋身立于树下,脖颈微仰,视线往北方望去,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暗处的阴影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溢出,随风飘散。
阳光斜映入屋内,投射下窗棂的影子,女子坐在桌边,美丽的面庞满是担忧。
“夫君,阿绝自从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每日饮酒,整个人不修边幅,冷冷淡淡的更甚于前,你去劝劝他吧。”冷辛眉眼蔓延浓浓哀愁,不愿见儿子就此颓废。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阿绝是情伤,你我如何能劝,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愈合伤口。”绝凌摇头,语气透着无奈。
“唉,为何小珠玉偏偏是圣女呢,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如今阿绝为情所困,终日萎靡不振,我这为娘的看着心里难受,若实在不行我就另替他订门亲事,断了念头便不会如此伤心了。”冷辛眯起眸子,果断道。
“夫人,万万不可!你是了解阿绝的,如果你不同他商量便要为他订亲,恐怕最后会将他逼走,得不偿失呐。”
“我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以酒浇愁,我去找他谈谈!”
冷辛拍案而起,她是典型的火辣性子,江湖儿女的直爽特质在她身上尤为突出,所以她决定好好与儿子聊聊,究竟与苏闲是分是合?抓紧做个了断,一个人暗自神伤算什么男子汉!
绝尘放下长剑,席地而坐,将背倚靠在树干,拿起身侧的酒壶,仰脖饮下,晶莹的水珠顺着面部轮廓流淌,划过薄唇,滑过露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反射着莹亮的光泽滴进泥土。
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喉咙,满口留有余韵,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绝美的容颜,眼角风情妩媚,唇边衔挂冷冷的弧度,一双凤眸萦转潋滟波光,明眸流眄。
“阿闲……”他不由轻声呢喃,伸手朝女子触碰,却只触到无尽的虚空。
那日怀抱中的真实触感,苏闲伤痛的眼眸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仿佛包含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浓重的叹息。
他以为他可以接受其余男子的出现,谁知仅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是离开她的这些日子毫无意义,灵魂仿佛空缺了一块,源源不断的寂寞和冰冷注入其中,让他愈发想念她的味道。
“阿绝,你又在喝酒了。”女子圆润的声音响起,绝尘放下酒壶,依旧是那副冷淡的神情。
“娘亲,您怎么来了?”他扯开一抹笑,淡淡道。
冷辛撩撩裙摆,坐在他身侧,取过酒壶喝一口,“我知道你在想小珠玉,既然思念她,为何不去找她呢?”
“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男子,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绝尘笑容苦涩,语气沉闷。
“你该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小珠玉不踏出这一步,你烟姨也会逼她踏出这一步。身为一个女人,都希望能收获自己的爱情,小珠玉曾将你当作未来的依靠,你却将她抛给另一个男人,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女人脆弱的时候很容易被男人感动,如果她身边的男人趁虚而入,用温柔打动她的芳心,你恐怕很快便是无关紧要的男人了,也许日后她大婚时会邀你出席,你能看着她嫁给七个男人吗?你能忍受七个男人轮流向你敬酒吗?你能祝她幸福吗?”冷辛话语凌厉,一针见血,直击绝尘心底最痛的角落。
“我不能!只要一见到她的笑容我就自然而然的开心,可我无法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笑容满面,无法看她对我冷眼相待,无法忍受她漠视我的存在。”绝尘双手痛苦的捂住脑袋,倘若真的失去她,他的灵魂大概会灰飞湮灭吧。
冷辛不给他缓冲的时间,继续道:“她的毒解了以后,会与其他男子孕育后代,到时她的孩子叫你表舅舅,你可愿意?”
“不!我不要!”
冷辛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如果娘给你另寻个好女孩成亲,帮你忘了小珠玉,你可答应?”
闻言,绝尘猛然抬头,双目圆嗔,满眼不可置信,他与苏闲在一起以来,从未想过会娶除她之外的其他女子为妻,他的妻子似乎只有她一人,别的女人再也走不进他的心房,让他忘了她,无异于剔骨挖髓。
他爱着苏闲,不再是单纯的喜欢,他想要与她长相厮守,与她孕育拥有彼此骨血的后代,但如果他不能容忍其他男子,那么一切都是空谈!他可以不接受他们,等尘埃落定后再慢慢用计谋将他们赶走!但前提是他必须回到苏闲身边,牢牢在她心底占据一席之地,他要成为正夫!
“娘亲,我想通了,我今生只要阿闲一个女人!我要回去找她,我要成为她最特殊的男人!”
“好儿子,想通了就好,一定要把小珠玉这个儿媳妇给我带回来!娘亲时刻支持你!”
绝尘眸子转了转,忽然吸了口冷气,阿闲只给他半月时间考虑,如今半月之期将近,他必须立刻出发。
“娘亲,我要马上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去吧去吧,追媳妇这样的大事可耽误不得。”冷烟捂唇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另一厢,无钱门,穷白阁。
苏闲一袭白衣,凭栏而立,风吹衣衫烈烈,袖摆处的流云纹来回起伏,如自己此刻的心情上下忐忑。她远眺前方,凤目深深,眼角的风华暗淡,如今只剩一日了,绝尘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她心中还是留有不舍,毕竟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总归有些不同。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美好,漫步在月光下,嬉戏于山涧中,合奏在竹林里,这些回忆时常出现,每当看见熟悉的场景,大脑便不受控制,自动弹出他俊逸的面庞,明日再不见他的人影,所有的就都忘了吧。
“小冤家,我到处找你,想不到你在这呢。”花云归从后面抱住她,紧紧贴得严丝合缝,将脑袋置于她的肩窝,轻轻蹭着。
“你找我作何?”苏闲思绪被打乱,眉头微蹙,淡淡道。
花云归如今是无钱门的大红人,白日在教武场和小黑衣们切磋武艺,休息的时候则和他们一起探讨她的八卦,恨不得将她从里到外了解个透彻,晚上立即化身为禽兽,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爷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刻不见浑身痒痒,就愿粘着你。”烈女怕缠郎,他死死缠着她,缠着缠着就缠到心里去了。
苏闲睨他一眼,忽然问道:“我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去花家,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就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说说,苏闲不是那种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这个女人总是有自己的打算,神智冷静,眼光锐利,不似那些菟丝子般的女人依附男人而活。
“到花家以后,你就是一个弱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艺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大长老此人极其小心,猜忌心极重,稍露马脚就会让他设防,但以你谨慎的性格,应该无碍,所以你顺便帮爷找找家主令好了。”花云归的唇瓣覆在她耳际,低声道。
“家主令是什么样的?可有鉴别真伪的标志?”苏闲性子沉稳,必须了解清楚才会行动。
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似乎与找东西杠上了,前番帮安荼找四皇子通敌的证据,这次又要找令牌,突然感觉她成了犬科动物,拥有敏锐的“嗅觉”,这种感觉可真不算好。
花云归对令牌的记忆模糊,所幸他将图案带来了,遂认真道:“家主令为历代家主所持有,能调动花家暗卫,关系十分重大,所以爷的父亲几乎不用,爷也就不常见到。但在爷的父亲去世之后,家主令就下落不明,如今在大长老手里,不过我这儿有图案,你若是寻找,一定要注意安全。”
暗卫?苏闲神情略有所思,忽然转头,正与花云归唇瓣相碰,二人的气息交融,花云归戏谑道:“小冤家是要占爷便宜不成?爷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是你的,哪用耍这般小手段。”
“云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不是?”苏闲白他一眼,称呼不再是花师兄,因为花云归说如果她叫错一次,那他就咬她一次,当然不是真的咬,而是狠狠吻她,就在不断被占便宜的过程中,苏闲终于成功改口。
“自作多情也是情,有情便好,有情之后可才以继续生情。”话落,他身子往前一挺,指尖开始摩挲她的手腕。
苏闲不由得面颊绯红,语气颇为不自在道:“我问你,花家暗卫是不是之前杀了小五小六的那些人?”
察觉她气势转变,花云归摸摸她的发顶,语气温柔道:“暗卫听从家主令的安排,而家主令在大长老手里,他们必须服从大长老调遣,但也有一部分暗卫被我所用了,你杀的那些也算是听命行事之人。”
苏闲撇撇嘴,尽忠职守嘛,她当然知道,“我看花家暗卫的武功套路奇怪,不似江湖上的任何门派,莫非你花家有自己的秘籍?”
“也不算是秘籍吧,那是花家祖上传下来的,全部的花家暗卫自幼修习那种功法,以生命为代价,大多活不多四十岁。”
“何苦呢?比死士还不如,莫非你花家有什么宝贝需要靠他们守护?”
用如此残忍的法子培养守护者,一般是在家族有秘宝时才会选择,她心中做了个大胆的猜测,既然传说中的天机镜确实存在,那么花家是不是有其他神器?
花云归一愣,修长的手指刮过她的鼻梁,好笑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哪有这么多秘宝可言。”
“你如何知道没有,花家传承那么久,如深沉的汪洋大海,你永远不会知道海底所有的生命,说不定花家正有许多事情不为人知,等待探索呢。”苏闲微眯黑眸,红唇轻启。
她心中有种极为强烈的预感,花家一定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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