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闲转过身子,露出抹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淡淡道:“房里有点闷,出来透气。”
“怎不多加件衣服,受寒了该如何?”他叹口气,欲脱下外衫给她披上,却被苏闲按住手,笑道:“四师兄大惊小怪了,我哪里有这么脆弱,倒是你穿得单薄,再脱下来给我,万一受寒又如何?”
察觉周围有几道火热的视线望向二人,东方酌立刻沉下面色,漆黑着一张俊脸,颇为咬牙切齿道:“我无碍,不过这些男人太不像话了,色迷迷的眼睛总是盯着阿闲,还不能教训他们,真让人生气!”
“无妨,视他们为空气便好,四师兄不要在意。”苏闲笑容淡淡,抬手在他后背顺顺,好似给炸毛的猫儿顺毛。
东方酌被她安抚下来,撇撇嘴小声道:“都怪这劳什子锦荣国。”
闻言,苏闲但笑不语,只拿悠悠的目光瞧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眨眼间散发妖冶之气,美艳的面庞格外迷人,看得周围男子倒吸口凉气,目光痴痴,纷纷想到:莫不是今天出门遇到了妖精?
原本苏闲一直着男装示人,扮演气质超然的翩翩少年郎,举手投足俱是贵族子弟的高雅,可临行前君无忧忽然告诉她,若想到锦荣国行事方便些,最好换回女装,打扮的美丽动人,衣物尽量挑着华贵的穿,因为那里不同于陆上的三个国家。
锦荣国女子为尊,女尊男卑!
锦荣国女强男弱,女性占据主导地位,女人主外男人主内,男性依附于女性,地位极大地低于女性,遵循女婚男嫁的规则,女性可入朝为官,可做买卖,娶多个男子进门,为一家之主。
刚听到君无忧的劝告时,三人都是愣怔的,苏闲仅在现代看过女尊国的小说,但想不到会真的存在于世,而容访与东方酌则是因为锦荣国的女子竟然可以三夫四侍,这与他们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迥然不同,心下惊诧。
他们之所以自愿呆在苏闲身边,是因为对她深沉的爱,因为她必须解毒,倘若苏闲是正常的女子,无论如何他们怕是都不会夺人所爱的,哪怕内心有悸动,但夺人妻子的恶劣之事他们做不来,只会默默将感情埋藏心底,或许会有明争暗斗,男人的占有欲不许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总归不会像现在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暗自耍心机争宠爱。
而除此之外,君无忧还说凭三人的容貌,进入锦荣国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惹来有心之人的注意,比较妥善的方法便是苏闲女装示人,且说容访与东方酌都是她的夫君,在锦荣国,有了妻主的男子,哪怕被人觊觎,也是不敢轻易下手强抢的,即便女帝也要受此约束。
锦荣国的祖先有训,历代皇帝的陵寝必须建在国都,附近派重兵驻守,定时换班巡逻,都是些经过严格培训之人。陵寝内设计有各种奇诡的机关,通道错综复杂如迷宫,只有手持地图才能安全通过,否则便会永远葬身于皇陵,地图只握在女帝手中,除非她主动交出,否则无法拿到。而灵珠是国宝,被历任女帝珍视,也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为保险起见,皇陵显然是最好的安放处,所以他们要进入国都先安下脚,再慢慢寻找机会。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有五日,因着顺风顺水,船只乘风破浪而行,船头破开水面向前,带出粼粼波光,在清晨的阳光中闪烁,映进一双美丽的凤眸中,像滴入汪洋大海的水滴,消失无踪,只余平静。
甲板上一男子正在练武,俊美的面容沁出层细细汗珠,额角贴着几缕碎发,星眸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在阳光照射中投下阴影,薄薄的唇瓣微微抿起,身形修长,衣摆随行动而飞舞,动作干脆凌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大刀闪烁寒光,弯腰踢腿间毫不拖泥带水,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待他收敛招式,深吸口气旋身落地,正瞥见那抹亮丽的身影,清晨略带冷清的光芒洒落于她修长纤细的身体,莹上流转的金色淡芒,美艳无双的面容风轻云淡,立刻顾不得擦汗,大步走过去,语调轻快道:“阿闲。”
苏闲眉眼含笑,见他冒冒失失的模样,从怀中取出手帕替他拭汗,动作轻柔仔细,看得旁人好生羡慕。
“怎么今天起得如此早?”东方酌笑意深深,轻轻握住她的玉手。
“昨个儿睡得有些久,今日一早就醒了,呆在屋中太闷,索性出来透透气,不想却欣赏了阿酌的舞刀,刚柔并济,动作优美不失伶俐,一时看得有些入迷。”苏闲语气淡淡,为防止露马脚,她改变了称呼,如今声音带有女子的清澈,单单眼角微挑,便带出一瞬妖娆,夺取不少人的目光。
东方酌被她夸奖,面颊不禁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际,傻呵呵的笑道:“阿闲,你还是第一次夸奖我呢,我现在很开心。”
他们在天机门时,都是他在追着苏闲跑,尽管苏闲对他表现出若有若无的关怀,也足够让他开心上好一会儿,但现在苏闲竟然夸他了,心中比吃了蜜还甜!
苏闲抬手在他脑袋敲上一记,好笑道:“说得好像我一直在欺负你似的,日后会多夸夸你的。”
“嗯,阿闲,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男子近乎于脱口而出,面容更红了,仿佛一只煮熟的虾子,目光羞涩却含情的直直注视她,不容许她有丝毫逃避。
他前番向容访请教追妻秘笈,容访给了十六字箴言: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甜言蜜语,无微关怀。
是以东方酌决定不再犹豫,直接先表达对她的爱慕,然后围绕在她身边,每日说几句甜蜜的话,在她遇上棘手之事时挺身而出,做个替她排忧解难的好男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苏闲怔在原地,神游在外,但那双炙热的眸子让她忽略不得,浓烈的感情好像沉寂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带着无穷的热情快要将她燃烧,头脑有片刻的空白,她心中感觉诡异,暗忖前几日她的猜测竟然是真的?!东方酌如今不是拿她当妹妹,而是在用男女之情来看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说实话她对他并不排斥,但也没有男女间的爱意,兴许是因为一开始时二人的定位,禁锢了彼此的思维,哪怕他对她做出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充满暧昧,在双方心中也不会有旖旎念头,只以为是义兄义妹间的互动,如此也就坦坦荡荡不觉有异。
离开天机门,众位师兄弟天各一方,本以为甚少有机会再见面,谁知她接连遇到绝尘与花云归,前者是在苏家相见后陪着她,后者是寻她解蛊毒,只有东方酌是主动来她的无钱门,帮她解决数件麻烦事,接连得到两件神器都少不了他的功劳在内。
细细思量,他的身影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生活,不曾索取要求过什么,如果让他成为解药中的一人,倒不算违背自己的心意,虽然她现在对他存着感激,然而她清楚,持之以恒的感动会在女子心里催化发酵,演变为一坛名为喜欢的酒,随着时间增长愈发浓厚,何况她已经给了锦瑟公子机会,与东方酌培养感情也未尝不可,只要对方真的想清楚了。
思及此,苏闲凤眸幽深,昂首看着他,沉静的目光望进男子眼底,声音低沉道:“未曾说过,但阿酌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东方酌重重点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十分笃定道:“当然知道,我喜欢阿闲,想要永远呆在你身边。”
“你该知晓,我身边有不只你一个男子,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苏闲神色一正,严肃认真。
她需要确认再三,免得对方日后后悔。
“我很清楚,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此生的坚持!阿闲,你可愿意接受我?”东方酌单刀直入,向她靠近一步,二人鼻尖相触,四目相对,眸中只有对方。
苏闲默然不语,低头沉思半晌,忽然展露一抹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双臂揽上他的脖颈,轻柔的声音拂过男子的心田,带出异样的感受,“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等你来追我。”
“好。”东方酌身子一颤,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让她紧紧贴近自己,压抑着隐隐地兴奋道:“我会用满腔爱恋来对阿闲。”
盯着面前女子娇艳欲滴的红唇,他再次变成红色,小心翼翼地结巴道:“阿……阿闲,我能……亲亲你吗?”
似乎怕被拒绝,他竟然孩子般的闭起眼睛,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气魄。
苏闲噗嗤笑出声,扯扯他的面颊,柔声道:“可以。”
闻言,东方酌猛地睁开眼,里面盛满欣喜若狂和不可置信,不得不说在苏闲日后的七个夫君中,他算是最容易满足的一个。
得到许可,他一手搂着女子的细腰,另一只手扶在她脑后,薄唇印下,轻柔舒缓,唇瓣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飘飘然,忍不住伸出舌尖勾勒描摹,试探的撬开贝齿,从而一发不可收拾,逐渐变得火热,纠缠追逐,唇齿间皆是二人的气味。
嘶~
周围响起吸气声,数十道视线落在相拥亲吻的两人身上,恋恋不舍的松开苏闲,那红唇已经略微肿起,涂上盈盈光泽,东方酌抬手拭去二人唇边的水渍,笑容满面。
经过亲吻,苏闲面颊微红,整个人散发致命的魅惑,勾得数人眼睛发直,眼珠似要粘在她身上,火热而大胆。
苏闲不由蹙眉,心中不喜被人当作戏子观赏,轻轻依偎进男子的怀中,表示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
然而此举并没有什么用,视线反倒比之前更炙热了几分,她悄然扶额,忽然记起这艘船上的大部分男子都是特殊的。
但凡一个国家,总会有贫富之分,穷人的生活过得不易,自然要另寻赚钱的法子,保证自己和家人不至于被饿死,而锦荣国的穷人男子,身子骨柔弱,几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更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以免坏了名声找不到妻主可嫁,实在被生活彼得无法,便选择进象姑馆卖身,也算能补贴家用。
他们得知在陆地有许多喜欢豢养男宠或者召男妓的达官显贵,最喜欢他们这种娇娇弱弱的美貌男子,而锦荣国不许男子间有特殊的感情,所以象姑馆去的都是女客,生意自然就不好做。无奈之下,他们选择背井离乡,只身前往陆地,用出卖肉体换得钱财以便维持生计,不能说对错,只因生活的残酷逼迫他们不得不如此。
此船往来于锦荣国和陆地,成为这些锦荣国男子谋求生路的交通工具,带着年纪尚轻的男子离航,带着残花败柳的男子返航,他们做这一行的,即便回到故土会遭人耻笑与不屑,但心中对故土的思念却催促他们回来,经过多年的男妓生活,他们攒下足够的钱财,也许会有好吃懒做的女子会看在钱财的份上娶他们,也算后半生有个着落。
锦荣国的女子一般都是身量高大,样貌生得较为粗糙,像苏闲这般的妖娆美人简直是凤毛麟角,故而这些男子会痴痴地看她,问苍天为何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当苏闲主动为东方酌拭汗,还当众与他亲吻时,这些男子顿感羡慕嫉妒恨,因在锦荣国妻主为上,断不可能如此做,更不会表现出对男子的体贴,哪怕是正夫亦没有此般待遇。
他们从心底还是有微微的期盼,希望自己能遇到个好妻主,哪怕容貌丑陋都无妨。
“他们好甜蜜啊,郎才女貌。”一位黄衣男子语气欣羡。
“但愿回去后我还能嫁出去。”绿衫男子叹息道。
“好妻主难寻啊,他可真是好运,怎得不见另一位白衣男子呢?”
“许是昨夜折腾得狠了,现在还没起榻吧。”在锦荣国女子哪方面的需求比较强,个个如狼似虎,无怪他们误会。
苏闲耳力极好,那边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不由嘴角微抽,不敢苟同,“我觉得这次锦荣国之行不简单,至少在思维上就不同啊。”
东方酌亦听到了,身子微拱,下巴搁在她的玉颈,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富有磁性的声音悠悠道:“不要在意,任他们说去吧。”
二人靠着栏杆,静默相依,目光触及幽幽海水,似乎能被吸入无止境的深渊。
“这位姑娘,请问你可是锦荣国人?”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男子凑上前来,询问道。
苏闲转过身子,凤眸微眯,快速闪过丝精芒,声音娇媚道:“嗯,我替家母前往陆地做生意,公子可有事?”
见有人主动搭讪苏闲没有碰壁,其他几个男子也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发问。
“这位可是姑娘的夫郎?那位白衣公子也是么?”问题直接,不加掩饰。
她沉默颔首,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身子挨在东方酌怀中。
“姑娘觉得我容貌如何?我会琴棋书画,缝衣做饭,姑娘可愿意收我?”问话大胆,毛遂自荐,不放过丝毫机会,说不定馅饼落到自己身上呢。
她摇摇头,黛眉皱起,淡淡道:“我与他二人感情深厚,立誓不会再收新人,恐怕辜负公子的美意。”
虽知是骗人的话,但东方酌不自主觉得开心,唇角弧度上扬,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姑娘真是专情,倒与仁王有几分相像呢。”语气酸涩,备受打击。
她不知仁王是谁,但笑不语。
无意义的问话与周旋让苏闲非常心累,暗忖锦荣国的男子性格与陆地女子相同,都喜欢八卦,她委实不愿再多谈。
瞧出她的不耐烦,东方酌咳嗽一声,对周围之人道:“我娘子身子乏了,该回去休息,就不与诸位公子多谈了。”
话落,他拨开挡路者,将苏闲横抱起来,径自往船舱的房间走去。
一脚踢开房门,正看到容访一袭白衣胡跪而坐,墨发用白玉冠束起,俊容含浅淡笑意,此刻手握白瓷杯盏,凤眸垂敛,面前摆着的小桌上放有茶具,氤氲的水汽自壶嘴升起,倒是恬淡闲适,让人不自觉放松宁静下来。
将喧嚣隔绝在门外,苏闲坐到容访身侧,东方酌坐至容访对面,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似乎除了笑容以外,他们还从未见过容访有其他表情,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好像粘在脸上的面具一般。
苏闲斟杯茶水递给东方酌,接着为自己斟一杯,白皙纤细的手指握住白瓷杯盏,指尖轻轻摩挲,置于鼻尖轻嗅,清香淡雅的味道充盈鼻腔,手腕微动,舌尖充分体验到茶水的微微苦涩,过后满口余香,回味无穷,不禁惬意地眯起眸子,笑眯眯道:“容,你这的好茶叶倒是不少,都是极品呢。”
“嗯,知道你爱品茶,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容访举杯饮茶,动作优雅,视线状似无意地落在东方酌身上,转瞬移开。
在他看到对方将苏闲抱进来时,心中抽搐,袖中的手指握拳,强制自己冷静,随即自嘲一番,给东方酌留机会出谋划策的不正是自己么,怨不得谁,只怪她身中奇毒,不得已而为之。
“你可探听到什么了?”苏闲放下瓷杯,目光与之对视,浅笑嫣然。
对于锦荣国他们知之甚少,君无忧告诉的情报也只是很多年前的了,在此期间肯定或多或少发生过变化,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即便不能打听到皇家秘闻,了解点基本常识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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