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薛世历的身心愉悦,薛云卉和袁松越却郁闷连连了。
他二人谁都不服谁,可却也晓得,薛世历自作主张先同武百户拍了板子,他二人又各执一词,再争论下去,武百户也是不信的,最后还得按着薛世历的来。
厅里,薛世历已是在跟武百户好言商量纳妾事宜了:“……百户嫁女要紧,眼看着再过一月,就要大婚了,等大婚过后半年,再纳了家侄女过门便是。我们薛家,那也是知书达礼的人家,不会连这个都不懂的。”
武百户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从起先听说袁薛两家有婚约在先,便心觉不好。自己这个女婿,虽不是他求来的,却也是高攀了的,若再名不正言不顺,岂不被人背地里指点?
而之后,此事起了变,他派人叫了薛世历过来问明白,谁知问出的结果,虽证实了袁薛两家没有定亲,可却是定了妾的,而且是贵妾。
薛家是正经读书人家,薛家老大在世的时候了,也在京里做过官,虽落魄了,可破船还有三千丁,不能等闲视之。
自己女儿身份本就不够高,婚后不过半载,再迎这么个正经人家出身的贵妾进门,地位可想而知。
可他武某人是绝对不会动那阴私的手段的,当下能如何?不仅要替女儿认下这妾,还要大大方方地答应,万不能被人诟病!
因而薛世历说的,他虽不乐,却一口应下了,然后便端了茶,一分都不想留薛世历,这就要让他走。
薛世历哪里不知他心思,当下很识时务地,拱手道别了。
他走了,屏风后那二人,也走了出来。
“薛姑娘如何说?”武百户脸色不好,当先问道。
薛云卉经了这一会儿的工夫,已是缓过来许多,呵呵一笑,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想来我当时年幼,记错了也未可知。百户海涵,侯爷海涵。”
她施了一礼,眼睛瞥见袁松越脸色发黑,不知也地,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虽她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可这鬼侯爷也不是照样被二叔耍了?
啧啧,大家彼此彼此么。
她心道,此时距离侯爷大婚还有一个月,再按照方才薛世历和武百户说的,大婚半年后再纳她过门,这七个月的工夫,她使把劲,还了钱也就能跑路了。
没了妾,说不定武家还乐意呢!侯爷想找薛家的事,碍着武家,怕也不好动作吧!
薛云卉觉得这样正好,虽未求仁得仁,却也能凑合了,心下不由又高兴起来。
她不说旁的,也似薛世历一般有眼色,连忙告辞了,让那翁婿二人自家商量去。
看着她轻快的步子,袁松越心中火气上窜。
他绷着嘴不说话,武百户却开了口。
“想来侯爷当时也是年少,不晓得其中事体。只是却不该仗势欺人,闹得如今这样,又有什么好?你如今也是侯爷了,我只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武百户撂了话,转身就走了。
被岳父告诫了一句的袁松越,心下更添烦躁,他望着薛家叔侄离开的地方,眯起了眼睛……
却说薛云卉出了武家的门,薛世历正笑嘻嘻地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还朝她招手,道:“怎样?还不快好生谢了二叔!”
薛云卉翻了白眼:“有什么好谢的?!本是定亲,到你嘴里成纳妾了,谢你做甚?”
“唉?你还真想嫁侯爷?人家是来寻仇的,没瞧见?!况我说是定亲有用吗?武百户能答应?到时候武百户翻了脸,侯爷那手段,你让咱全家都赔进去?!”薛世历瞪了她一眼。
薛云卉一点都不想跟他理论,他不是早就想把她卖个好价钱吗?若不是有薛云沧镇着,她早被他嫁给卖茶叶的老鳏夫,或者给知州做小妾去了!
薛云卉不跟他扯皮,只道:“二叔那九十两什么时候还?”
薛世历讶然:“什么九十两?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还让我还钱?有你这样的侄女吗?!”
“呵!”薛云卉笑了:“二叔帮的忙,侄女这厢谢过了。可亲叔侄,明算账,一码归一码,二叔半年之内就得把那九十两还上,不然么……”
“不然你怎样?!”
薛云卉嘻嘻笑道:“那就只能从二哥手底下出了,到时候,还多少就不是二叔管得住的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只留得薛世历气的指着她骂。
他可以赖账不还钱,可薛云洋却不能不去赌钱呀!
……
薛云卉直奔家中去了,还没进门,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咳心咳肺的声音,薛云卉喊了卢婶开了门,一边往薛云沧房里去,一边问道:“哥哥怎么了?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
“姑娘,你是不是签卖身契了?!”卢婶不回她,反而问道。
薛云卉惊讶:“谁说的?!”
卢婶“哎呦”了一声,连忙拉了她:“难道不是?方才二奶奶过来,说你害了全家人,二老爷也保不了你,还不如让你卖了身干净!”
“二嫂?!”薛云卉登时柳眉倒竖。
好,好,好,她就说是谁泄露了她的计策,真没想到,竟然是苟氏!
“她什么时候说的?是不是她把大哥气得发了病?!”
“她刚说完,前脚刚走,大爷听了她的话,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了!”卢婶急道。
说话间,薛云卉已进了薛云沧房里。
“大哥!”薛云卉见薛云沧脸涨的通红,吓了一跳,赶忙又倒了杯水给他。
薛云沧却是没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想问什么,却咳得说不出话。
“大哥别急,我没卖身!”
薛云沧惊讶,薛云卉将水杯塞到他手中,他喝下一口水,喘了两口,缓过来些。
“没有?你莫骗我,二叔岂会向着你?”薛云沧不信。
薛云卉苦笑:“他是不会向着我,却是将我卖了个好价钱。他说玉牌是定妾的信物,我成了那袁二的妾了!”
薛云沧皱了眉:“二叔他……咳……咳……他算盘打得倒响,那你……”
“哥哥不必愁,我一时又不进袁家,到时候大不了躲一阵就是了,有武百户在,他敢怎地?”
薛云沧听了,点了点头,叹道:“倒是无端扯了武百户下水……既然不急,徐徐图之倒也可。若能让侯夫人点头放了你,岂不是好?想来,她也不想有个妾室碍眼吧。”
“大哥说的正是,回头我便同武家女眷打打交道,早做准备。”
“嗯,武百户仁义,若以后他有难,咱们能尽力便尽力。”薛云沧嘱咐道。
薛云卉连声应下,转眼见薛云沧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去请大夫!”她皱了眉,起身就要出门。
“姑娘,荞姐儿方才往西院找人去了,不知道请来没有。”卢婶连忙道。
卢婶腿脚不便,阿荞年纪小,薛家兄妹不敢让她随便离家太远,若薛云沧发病,大多都是阿荞跑去薛世历府上,找个小丫鬟跑腿去请大夫。
薛云卉听了卢婶的话,便道:“我去西院看看。”
可薛云卉快步到了西院,却正瞧见阿荞孤零零站在树下,躲着脚,抹着泪,抖着声同苟氏理论。
“……我爹爹病得那么厉害了,我找人替我跑一趟,婶婶为什么不让?!我爹爹可怎么办?呜……等我姑姑回来,我要告诉她!”
薛云卉听得一阵揪心,刚想一步上前,只听那苟氏道:“哎呦,还你姑姑呢!她都快成了别人家的奴婢了,那还管的了你?”
“你胡说!你才是奴婢!”
苟氏一听就怒了:“死丫头,说谁呢!”
她言罢就要上前。
薛云卉已是在门口听得怒极,当下两步冲了上来,将阿荞挡在身后。
“怎么?二嫂?这么能耐,欺负小孩?!”
苟氏见了她大吃一惊:“你……没被抓走?!”
“抓走?”薛云卉冷声笑了:“那你现在看见的人是谁?!”
苟氏目瞪口呆。
阿荞打眼看见了薛云卉,眼睛一亮,鼻头一酸,泪水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姑姑!姑姑!”她大哭着扑了上来。
薛云卉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见她小脸全是泪水,方才同苟氏争吵时,还强撑着不哭出来,现下见了自己,却泣不成声了。
薛云卉抚着她的后背,不由心一揪一揪地疼,再看到苟氏那张嘴脸,想到她还坏了自己的事,心中更是火大。
今次,若不治得苟氏跪地求饶,她便是枉来人世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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