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你别发疯！”似乎是想到了他想做什么，慕容靖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只有他清楚，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他自己要冒多大风险。

陆凌芷的死活与他无关，但是他的生命，他不允许他妄为。

穆尔云曦冷冷回头，“我决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

痛……一阵阵仿佛要将自己揉碎的痛从腹部传来，渐渐蔓延全身。陆凌芷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最开始她还能看清白薇的脸，虽然凝重严肃但还强作欢颜劝慰自己安心。

最开始她还能听见声音，身旁的白薇不停在说着鼓励的话，御医们焦急小声的谈论。但到了最后关键时刻的时候，某些应该避讳她的言论都因为形势危急没办法避讳。

他们在说，按照皇上的吩咐，一定要保住皇后娘娘。呵，果然跟她想的是一样的。慕容昭一直在骗她，让她以为今天是他们孩子出世的日子，但其实是他们孩子生命终结的时刻。

她不恨他，真的，一点都不恨。做这样一个决定，她知道他比自己更痛苦。选择舍弃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决定，一定早就把他折磨的身心俱疲了吧。

而她也骗了他。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配合他的一切，但其实早和云曦达成了协议。云曦答应了她，会在最后时刻保住孩子。而她的尸体，则交给他处理。

虽然不能入慕容皇族的祖坟未免太遗憾，但能够留下他们的孩子，这样的条件也确实能接受。

渐渐地痛感压制了一切感观，陆凌芷一度觉得自己昏死了过去。但她又没有昏迷，身上的痛感都那么清晰，只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漫无边际绝望般的痛。

云曦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吧？我就要这样死了。真是可惜啊，最后没能亲眼看一眼我的孩子。

等慕容昭看见我的尸体的时候，他会难过吧。抱歉啊，慕容昭，抱歉啊……

眼角滑落一滴泪珠，陆凌芷清晰感觉到身体有东西被拿了出来。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她仿佛感受到了那个小生命在呼吸。

云曦答应我的，做到了。那我也可以安心去了。

而，慕容昭，若说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若有来生，请让我再次遇见你。

夏，四月十三，大兴王朝皇后产子于未央宫。然，因火势之故，未央宫毁于一炬，皇后身陨，只留下刚刚出世的皇子。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有个条件。

只要你答应我保住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如果我说，你将不再是你呢？

我答应。

慕容昭抱着怀中的孩子，默默站在一片断壁残垣的未央宫前。他的表情太平静，但身边的人却仿佛犹如一座大山压前，不敢有一丝异动。

距离那日失火，已经过去了三天。陆凌芷的尸体是他亲手送入紫山的皇陵之中，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慕容昭已经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暗中安排了一切保住孩子，却在他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宁肯留下孩子，也要选择离开他。

这样的决绝，根本不给他一丝反驳的机会。他到底还是轻看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她从来都不是这么听话的女子。

就这样一场生死生生撕裂了过往，从此阴阳两隔。陆凌芷，你告诉我，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在一瞬间的动摇？

他自认智谋无双，但是面对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最真的一面。他从不在她身上耍任何手段，他只给她看一颗心。可是在最后时刻，她却把她的手段用在了他身上。他没有丝毫防备，就这样被一中击溃。

陆凌芷，你以为你选择了孩子，你很伟大是吗？你以为你留下了我们的孩子，我很感激你吗？你以为你做这样的选择，我会原谅你吗？

不！我不原谅！

淡紫色的眼眸中复杂的情感不停交织，最后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一汪平静的死水。

在很久之前，他是一个人，毫无弱点。那日深冬，一袭红裙的女子突然闯入他的世界。他爱过她，毫无保留。而现在，她选择扔下他。

从此之后，他又是一个人。

白驹过隙，五年的时光匆匆而逝。时间带走了一切，陈年旧事都被关在回忆的匣子里，只是某个人偶尔想起来时候会微微愣神，谁也无法知道那一刻他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大兴王朝依旧是当世第一大国，但是时局又有不同。当年联合了南疆十八州叛乱的齐皇势力，在当初的岳州建国，称号齐，已有五年有余。这期间大兴和齐国多次交手，各有胜负。

除此之外，漠北北原在新的可汗穆尔云曦的带领下欣欣向荣，被称为北原国。南海诸岛则被当年谋逆失败的慕容渊，在联合了几个诸侯王之后，率兵占据，被称为南国。

漠北雪原常年积雪，冰川千年不化。北原国坐落在漠北雪原之中相对暖和的平原地区，以部落形式零散分布，没人敢去北原深处的雪山。

那里是北原国的圣山，却也是生命禁区。

在北原禁区的雪山之巅，有一座雕刻着古老精致图纹的宫殿，名为北凝宫。北凝宫内有北原圣女，世代守护着北原国的圣物。传闻北原圣物乃是世间最后一朵银月雪莲，可起死回生。这个传说，不知道是从时候开始在江湖上愈演愈烈，与世隔绝的北原国里渐渐出现了许多服饰各异的外人。

北原雪山，北凝宫之中，一袭红裙的女子半眯着眼睛泡在冒着寒气的冰池之中。她戴着纹饰精致的水晶面具，看不出容貌。裸露出来的肌肤赛雪，晶莹如玉，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苍白如雪。

北凝宫有着天下第一冰寒的寒池。这女子就这样随意在寒池中沐浴，若是单看这如云雾的寒气，倒是让人误会在泡温泉。

“圣女，云靖公子来了！”寒池外，一袭白裙的婢女福身禀报道，却也不敢太靠近。这寒池殿附近三十里，除了圣女之外，就算是云靖公子那样的武功高手也会在瞬间被冻伤。

女子似乎不太待见他，淡淡透着股清冽味道的声音从寒池深处传来，“让他等着！”

话音刚落，那婢女旁边就响起了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北翎玉！你给爷滚出来，别以为你在沐浴我就不敢进来！”

“喔？那你进来试试！”对于男子的挑衅，被称为北翎玉的女子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但终于从寒池中起身，拿起寒池边上的绣着奇异花纹的圣女服饰套在自己身上。

既然连他都等在寒池外面，看来这次还真的出了不小的事情。

走出寒池殿，随意瞥了一眼殿外一袭蓝袍的俊美男子，北翎玉慢条斯理走到主位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圣架上的水晶手杖，随意在人面前晃了晃，“说吧，又有什么麻烦？”

名为云靖的男子有着一张俊美的略显妖邪的脸，见北翎玉的态度，习惯性抬杠道，“说的像我只会找麻烦似的！”

“难道不是吗？”北翎玉略略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反问道。从她有记忆开始，眼前这个男人就只做过两件事。第一是找她的麻烦，第二是反被她整的很惨。

莫名其妙的敌意，莫名其妙的人，可惜她不能直接让他滚蛋。

“这次是麻烦找你！最近关于圣雪莲的传闻越演越烈，连齐皇都亲自来逼宫，云曦找了大兴的皇帝来帮忙，应付各方面的压力……”云靖皱着眉头说道。

北翎玉眼中寒光微微一凛，“汗王的压力很大吧？”

“齐皇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圣域雪莲。”云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而圣域雪莲在寒池最深处，除了你没人能将圣域雪莲取出来。云曦传了口信，就在雪山宫让他们看一眼，如果敢有企图……”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北翎玉点了点头，圣域雪莲是北原国的圣物，相当于是大兴王朝的传国玉玺，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给别人的。如果有人敢觊觎，就算是拼命也要护住。

但此时让北翎玉不安的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危机，而是那个一袭裘袍男子此时究竟身在何方。

“云靖，汗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北翎玉微微抬头，犹如墨玉的眼睛直视云靖。也只有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那永远淡然的眸光才多出了一丝色彩。

云靖眼神落在北凝宫身后的莽莽雪山，脸庞浮现一抹惆怅，“齐皇这次志在必得，就算有慕容昭也不一定能阻止，更何况慕容昭的目的同样不单纯。如今的形势云曦应该会尽快回来，但是能有多快，就不是能够预测的了。”

说罢，云靖冲着面前的人摆了摆手起身走出宫殿，“消息我带到了。明天的宴会你要出席，别忘了！”

为了当年的事情，云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失去了过往，忘了一切，获得了新生，如同另一个人。但云曦呢，这余生都要为了那个代价而奔波辗转，永无宁日。真让他觉得可笑！可他从慕容靖成为了云靖，以他之名，冠己之姓，为他守着这座雪山，或者才是最可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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