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清楚,她叶婉若如此得宠,凭的就是这张脸。
皇上给她赏了许多东西,甚至大动土木给她修建了这座凤栖楼,但是谁都清楚,这凤栖楼的一应设置,分明和当年太子府那座沉香水榭一般无二。
她明明就不喜欢红色,但是皇上赏赐的衣裙全部都是红的。她明明就不喜欢素简的饰品,但皇上赏赐的首饰全部都是雅致简约的。
这一切,明明都不是她喜欢的。这一切,明明都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喜欢的。却被皇上强加给她。
她只能这样接受一切,让自己越来越像那个女人。甚至为此,专修古琴,深研女红。
她越来越像那个女人,说话的语气,走路的体态,包括偶尔流露的风情。
四年了。就连皇上,也会在偶尔看见自己的时候微微失神。四年了。她依旧是整个后宫最受宠的女人,长宠不衰。四年了。她到底是叶婉若,还是陆凌芷,连她自己都开始分不清。
只是这颗心,还是她叶婉若的。其他的,早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通通都舍弃了吧。
没站到这高处,你就不知道跌落下来是什么感觉。她叶婉若,绝不允许自己掉下来。
拿起桌上的脂粉匣子猛地砸在铜镜上,镜处传一声咔擦声碎片哗啦啦跌落下来。
宫女们听见这个声音连忙惊慌的跑了进来。
“娘娘,您没事吧?”朝霞一脸吃惊。
叶婉若面无表情看着地面上的一滩碎片,转身走向床榻,“收拾干净。”
朝霞福了福身,没敢多说话,连忙开始收拾地上的残物。
却听见床榻上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那件玉器,紫珠阁依旧不肯给?”
朝霞连忙跪下,“请娘娘恕罪!奴婢已经想尽办法,但是那紫珠阁的……”
“罢了。紫珠阁有圣上撑腰,不宜轻举妄动。那边不是找到了绯翠晶玉吗?按照那玉钗的样子雕刻了送过来。”声音略显疲惫。
朝霞磕头道,“娘娘放心,奴婢保证一模一样。”
床榻上的人冷冷勾起唇角,一模一样的吗?自己也是一模一样的。皇上不让任何人提起陆凌芷,就好像他真的是爱我叶婉若一样。
哪怕是自欺欺人,这场戏,皇上,您也得陪我唱到散场。您选了我,我不许你负我。
漠北,北原国。
时值盛夏,北原国依旧大雪飘零。坐在龙椅之上,望着窗外的呼啸冰雪,穆尔云曦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
但是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唇角就溢出一丝鲜血。
穆尔云曦不动声色擦了血迹,门外有大臣进来禀报。
那日雪崩之时,混乱之中抓到了穆尔啸,倒是耶律烈失踪了,疑似和欧阳烨一起离开了北原。
不过这也不影响。如今北原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就算是耶律烈现在回来,也翻不起什么浪。
“可汗,耶律部落已经选出新的藩王。现在耶律部落已经在控制之中,新的耶律王向可汗表示诚意,愿意永远听从可汗的指挥。”穆尔合德抱拳说道。他是穆尔皇族的藩王之一,不同于穆尔啸的野心勃勃,是穆尔云曦的忠实拥护者。
穆尔云曦收回目光,落在穆尔合德身上,点了点头。
“今日就是穆尔啸的行刑之日,可汗可要亲自监斩?”
穆尔云曦微微摇头,“不必了。本汗明日要进入雪山,北原的事情,就按照本汗之前说的来办。”
穆尔合德忍不住说道,“可是汗王将权力一分为五,合德自然对汗王忠心耿耿,只怕另外四位藩王有什么不臣之心。到时候汗王不在,若是北原国在合德手中有何闪失,合德就成了穆尔皇族的罪人!”
穆尔云曦从铺着貂皮的龙椅上走下来,轻轻拍了拍穆尔合德的肩膀,“咱们都是狼的子民,狼的后代。这些藩王们,别看现在服帖。不出两个月,必然蠢蠢欲动。与其消耗己身的力量去压制,不如就让他们自己窝里斗。打吧,互相撕咬吧,五股势力,足够互相牵制了。”
“可要是万一,这其中哪个藩王制伏了我们剩下的四个,夺取汗王之位呢?”穆尔合德问道。
穆尔云曦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就仿佛听见很好笑的笑话一样,这让穆尔合德更加莫名其妙了。
“如果你们之中真的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能够让剩下的四个藩王臣服听命。那本汗就更该放心了,这样一个人,足够带领北原走向繁荣昌盛。”穆尔云曦笑着笑着,声音低了下来,“而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穆尔合德不可置信道,“汗王……汗王您怎么可以这么想,您可是我们的汗王啊,怎么能够……”
“这汗王的位置,有能者居之。”穆尔云曦打断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问道,“北凝宫清理的怎么样了?”
“按照汗王的吩咐,已经从雪堆里清理出来。只不过,北凝宫多处宫殿坍塌,已经如同废墟一般。”
“重修,要跟之前一模一样。”穆尔云曦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出奇的柔和起来。
穆尔合德行礼道,“汗王放心,合德明白。”
一切归于平静。穆尔云曦从龙座上起身,向着雪山而去。今天的天气虽然不是特别晴朗,但是一路上山倒也顺利。
冰雪飘落在穆尔云曦的身上,很快就将他身上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雪。但是穆尔云曦却浑然不觉,仿佛要跟这雪山化为一体。
当年因,今日果。为了得到北翎玉,他牺牲的太多太多。哪怕他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疯狂到这个地步。
值得吗?可是这世上,真的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诚如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只有我能爱她到哪个地步。
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在冰雪的衬托下,格外的诡艳。
又要陷入沉睡了。而在这进入尘封的最后一秒,再让我想起那个人。这样,也许还能在梦里看见。
那……这漫长的睡眠,大概也就不用那么孤独了。
大兴王朝,京城,北原行宫。
一觉醒来,已经是旭日高升的时候。京城的夏季特别炎热,好在她有冰魄神功护体,倒也没觉得有多少不适。
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手中的两块白绢,北翎玉面沉如水。左边这块白洁无暇的白绢,是昨晚她走之前慕容昭给的。右边这块,沾染着一小块的血污,甚至还能看见纱巾被啃噬之后的褶皱,这就是那块被他强吻时候隔着二人的纱巾。
莫名其妙竟然被人强吻了,却也没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是在那一瞬间,在他的唇碰过来的时候,她竟然失神了。
连穆尔云曦都不曾对她如此,却被这样一个男人强吻。
“圣女殿下,奴婢伺候您洗漱。”锦瑟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北翎玉将两块纱巾囫囵塞进衣袖里,从床榻上起身。锦瑟不由笑道,“圣女殿下的头发真好看,就跟银色的丝线一样。”
北翎玉垂下眉眼看着胸前的银色长发,淡淡说道,“这是因为修炼冰魄神功的原因,以前倒也不是这个颜色。”
冰魄神功。想起这个,又想到了穆尔云曦。这个时候的他,是不是在处理政务,或者是在雪山打猎?
为什么被慕容昭亲了一次,竟然会生出一种很对不起他的感觉。难道自己心中,早就不知不觉的把自己当做穆尔云曦的所有物吗?
可是汗王他明明,就一直对自己保持着距离,从来都不亲近。他,大概不喜欢我吧?
就在北翎玉怔神之际,锦瑟已经给北翎玉更衣洗漱完毕。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两句骂声。
北翎玉回过神,黛眉微蹙,“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
“那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昨天那个纨绔找上门了?”云靖懒洋洋倚靠在门框之上,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北翎玉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晶面具戴在脸上,走到云靖面前,“叶浩华?他来干什么?”
“他听说自己看中的小美人成了你的贴身侍婢,所以你说呢?”云靖挑了挑眉,浑然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旁边的锦瑟闻言,砰的一声跪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惧怕和紧张,“圣女殿下,奴婢……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不必担心。你就在里面呆着,不用出来。区区一个纨绔子弟,也敢来行宫要人。我倒是要看看,大兴王朝所谓的礼仪之邦,是个什么德行。”北翎玉冷笑道。
昭帝就是个敢随便强吻女子的第一纨绔,何况这些纨绔公子。
云靖皱眉,“北翎玉,你这气度好像不如以前了。只是一个纨绔而已,应该入不了你的眼。”
北翎玉这么生气,自然不是因为叶浩华。而是昨天被人强吻,还被人抢白扯了纱巾。
她的容颜,除了当年她擅作主张想要给穆尔云曦多一些助力,故意去帮助耶律烈,不慎因雪猿的攻击露出真颜之外,这是第一次被人扯开纱巾看见容颜。
除此之外,就只有穆尔云曦和贴身伺候她的婢女见过她的容貌,就连云靖都尚未看过。
那个慕容昭,他凭什么。
“本圣女心情不好,正好他送上门。”北翎玉扔下这句话,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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