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沉默没有说话。
欧阳梓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你说保护我是昭帝给你的任务,但是守护陆渔歌不让他离开京城,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吗?若是我活着,只会给你制造很多麻烦,说不定我还会带走陆渔歌。要是我死了,你就不用烦恼。而且我的死跟你无关,也怪不得你。刚才你不是也为我见陆渔歌的事情非常生气,怎么转身就跟那些刺杀我的人打起来?你要是那个时候走了,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就能很好的完成昭帝的任务,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不要用昭帝的命令这样的话来搪塞我。我想知道真实的答案。”
空气格外安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候的噼啪声。伤口已经完全包扎好,欧阳梓若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就这样坐在白逸身边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在刺客出现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人是来杀谁的。也许是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习惯了去保护你,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挡在你前面,为你挡这一箭也是这个原因。至于后来知道了那些人是来刺杀你,还带着你跳湖逃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在那种紧张的局势之中,谁有空去想你活着对我有好处还是坏处。”后面的话白逸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欧阳梓若是个聪明人,立即就明白了白逸的意思。
他保护她,就跟那日在梅林一样,因为昭帝的命令,所以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挡在前面。那种紧张的局势里,想着的是怎样才能活下去,所以带着她跳湖就是他判断局势之后得出的最佳结论。
可是白逸你知道吗?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想到的是怎么带着我活下去,没有考虑其他。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敌人,那你考虑的应该是你要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我们。是不是在你心中,我早就已经不再是敌人。或者说,只有当我们是我们的时候,犹如宿敌。若是这时候出现其他人,这个别人就要先排除在外。
那些刺客,只是这样被你踢出局而已。
“至于公主说的后顾之忧,我相信我自己能够处理好。就算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也说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现在能够做的,也不过是顺其自然,尽我所能。”白逸望向欧阳梓若,眸光锋利,“我没忘记我们的立场,公主不必提醒。”
欧阳梓若盯着白逸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是事实。要是你知道我活下去,会对你的昭帝会对大兴带来不好的影响,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要后悔现在救了我。”
“那我就亲手杀了你。”白逸没有丝毫犹豫,语气依旧温和,脸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的礼貌得体。
欧阳梓若一愣,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白逸。那么讨厌那么可恶又那么好看那么特别的白逸。
“追杀你的人,是谁?”白逸问道。
欧阳梓若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我的义兄,齐国太子欧阳少鸿。”
“他为什么要杀你?”白逸皱了皱眉,随即又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欧阳梓若歪歪头看着白逸,“不是不方便,而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我发现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守护一个怎样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一个谎言,弥天大谎。我要做的就是揭穿这个谎言,让陆渔歌去他该去的地方。太子哥哥并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因为只有我死了才能阻止我做某件事,这件事会损害到他的利益。”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欧阳梓若眼中的眸光黯淡了下去。就算是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心里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呢?她伪装的再好,终究只是个人,有心,会受伤,会疼。
若是陆渔歌回到齐国,作为父皇唯一的子嗣,下一任的齐皇非陆渔歌莫属。太子哥哥这个坐了十几年的太子之位,立刻就要让贤。
这一点,早在欧阳梓若离开齐国来到大兴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陆渔歌,欧阳梓若并没有什么感情。她跟父皇、欧阳少鸿才是一家人,在欧阳梓若的世界中,父皇是给了她一切的人,而太子哥哥就是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他们从小在父皇身边长大,一起读书习武,一起生活,多少次欧阳少鸿受了伤是她包扎,多少次她被父皇责骂是太子哥哥为她求情。
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情同手足。就如同她跟父皇一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感情比很多血亲还要好。
一边是父皇唯一的子嗣,一边是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在最开始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欧阳梓若就想过了太子哥哥会有什么应对。父皇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去做,也是因为不相信他。
但是欧阳梓若别无选择。同样是自己的亲人,父皇想要跟唯一的儿子团聚,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作为女儿她必须要帮父皇完成这个心愿。这是孝。太子哥哥为了自己的利益视她为眼中钉,那也正常。如果她死了,关于陆渔歌到底是不是父皇子嗣的真相就又要搁浅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就算是猜到太子哥哥会阻止自己,真的遇上他派来刺杀的人,心里也前所未有的难受。在那个人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欧阳梓若就猜出来了。射箭之人是欧阳少鸿的心腹,这种箭术她以前还缠着欧阳少鸿让他教,不过后来没能学会。只是看一眼,她就认了出来。
太子哥哥,真的对自己下手了。真的要铲除自己,真的不允许父皇和他唯一的子嗣见面。
因为贪恋太子之位,因为不甘放弃帝位,就要杀了自己。必杀令,不留丝毫情面。
他们曾经如此幸福的一家人,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欧阳梓若没有明说,但是白逸已经猜到什么。陆渔歌竟然和齐国皇室有牵扯,而欧阳梓若的目的就是证明陆渔歌的身份将他带走,她的哥哥为了阻止她将陆渔歌带走,竟然派人来刺杀她。
这时候,白逸已经明白了这真的是一个惊天大秘密。陆渔歌是被陆凌芷带回来的,听说生父是一个渔夫,但是没人能够证实那个渔夫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果他猜的没错,陆渔歌很有可能是欧阳烨的儿子。
所以欧阳梓若要带他回去,但是欧阳少鸿担心影响自己的地位,就阻止欧阳梓若。
陆渔歌身上肯定有什么记号,今天欧阳梓若特意脱他的衣服,就是为了验明正身。
难道欧阳烨那老小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就赶紧找陆渔歌做继承人。如果陆渔歌真的能够当上齐国的皇帝,那事情可就简单多了。陆渔歌血缘上是欧阳烨的儿子,但他的性格跟那老小子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真让陆渔歌当上齐国的皇帝,别说继续打仗了,和平收复齐国也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了,就算陆渔歌当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把齐国双手奉上。但是如果他当皇帝,相比较原先的继承人欧阳少鸿,对于大兴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若真的是这样,皇上没有任何理由不让陆渔歌认祖归宗,还想尽办法遮掩。陆渔歌是陆凌芷收的干儿子,又跟祁煦好的跟亲舅甥似得,他若是能够拿下齐国,皇上应该乐见其成才对。
不对,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这说不通。到底我推测错了什么?
翌日清晨北翎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之上。还是她昨天醒来时候看见的那辆马车,自己睡在榻上,马车哒哒行驶,但是非常平稳。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离她非常近。北翎玉半撑起身子这才看清,一袭白色裘袍的慕容昭坐在她的身边,腿上放着一本书卷,低着头翻阅。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开来,若是不论其他只是单单看这个人,倒像是一幅画一样。
看见自己醒来,慕容昭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说道,“见你睡的沉就没叫你。饿不饿,有备好的小米粥。”
本以为北翎玉不会搭理自己,说不定还会对他如此靠近避之不及,但是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子只是起身向后靠在车壁上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说道,“我可以先洗个脸吗?”
昨天看见自己冷嘲热讽没一句话不带刺,今天竟然能够这么正常的说话,慕容昭微微一愣,立即冲着门外喊道,“备热水!”
洗簌过后,北翎玉端着小米粥小口的吃着。胃口还是不好,但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北翎玉只能皱着眉头咽下。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慕容昭看出了北翎玉的勉强。
北翎玉微微摇头,虽然没有摆脸色,但是话很简洁,“没事。”
“我记得你喜欢吃雪花炖鸡参粥,回头就吩咐他们去做。”慕容昭说道,“你的身子太弱,要多吃一点补药。”
北翎玉抬起头,“昨晚锦瑟端来的不就是你让她做的补药?我知道。”
我又不是那种使性子就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小女子,就算是再怎么讨厌你,也不会讨厌你给的补药,不会讨厌你给的温暖的帐篷,我可是要好好恢复身体才能找机会逃跑。那些因为厌恶一个人就拒绝接受他的一切绝食抗争的人,她没这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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