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峡谷，桃花城。

陆凌芷站在桃溪一畔，这是两国交战后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当然，这里属于大兴的地盘，她是乔装打扮后悄悄来的。

据说这桃溪之上的血水，足足三日后才恢复清澈，那时候的慕容昭就在此，浴血奋战。

“怎么？又想到他了？”身后传来略有些沙哑的嗓音。

陆凌芷并未回头，也知道他是穆尔云曦。

“你的事情，都交代好了？”陆凌芷问道。

穆尔云曦将举着的伞撑在陆凌芷头顶，为她挡住天空飘落的雪花，道，“嗯。云靖将会主持撤退之事，我已经告知他们，我和你会离开一段时间，让他们无需管我们。”

“从今天查出的消息，慕容昭和叶婉若都不在桃花城。他们秘密离开，极有可能是往漠北而去。”陆凌芷沉声说道，“这也确实符合慕容昭的作风。他不是一个会等着时机到来的人，他会主动创造机会。若是漠北战场率先一步取得进展，反而可以直接影响这边的战事。”

“也就是说，我们原本以为在桃花城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不了。从桃花城开始，除了北面，四处都是大兴的领地。你出现在这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陆凌芷似乎已经深思熟虑想好了，回过头对着穆尔云曦说道，“现在情势有变，那件事就作废吧。我们回北原吧。”

穆尔云曦对着她笑了，“你想要做成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做到。去漠北而已，我与你同去。”

“可是你的身份若是万一暴露，在大兴的领地，你不可能活着离开。”陆凌芷怔怔道。

穆尔云曦宠溺地抚了抚她的银发，“没关系。你想她死，她就必须得死。其他不算什么。”

杀死叶婉若，这是陆凌芷回北原之前最后的心愿。当然，并非是穆尔云曦答应帮她杀了叶婉若，她才去北原，就算穆尔云曦不答应，她还是会跟着他去北原。

因为她没有选择。

陆凌芷不可能在慕容昭的眼皮子底下杀叶婉若，但如果这个时候慕容昭被穆尔云曦拖住呢？

哪怕最终慕容昭会更恨自己，陆凌芷也不得不这么做。

她太清楚叶婉若的手段有多么可怕。现在她已经和慕容昭形同陌路，她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收集叶婉若的罪证，所以她只能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那就是刺杀。

只有叶婉若死了，陆凌芷才能安心呆在北原。否则不论她身在何处，她都要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担惊受怕。偏偏她还没办法自己去保护祁煦，她只能这么做。

这是一个母亲，最后能够为自己儿子所做的事情。

让陆凌芷喜出望外的是，穆尔云曦得知她最后的心愿，竟然愿意帮助她拖住慕容昭， 让她有这么一个动手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他们二人赶到桃花城，才发现就在五天之前，慕容昭已经带着叶婉若离开了。

一番旁敲侧击后，追查出他们离开的路线应该是往漠北而去。

在桃花城还好，北原军就在一峡之隔的北溪城，就算是有个什么万一，也能最快速度驰援，穆尔云曦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继续深入大兴领地，那就是羊入虎口，自己找死。

到时候穆尔云曦的身份泄露，云靖这边大军来不及救援，他再怎么厉害也插翅难飞。

所以得知叶婉若已经不在桃花城以后，陆凌芷就打算放弃这个计划。但是没想到穆尔云曦即便是深入大兴，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我们越往里走就越危险。你是北原的汗皇，你的身份如果暴露，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你也许，会死的。”陆凌芷望着穆尔云曦，认真说道，“就算杀不了叶婉若，我还是会跟你去北原的。你不用担心我出尔反尔。”

穆尔云曦低下头凑近陆凌芷的脸庞，他的呼吸如此接近，那幽深的墨瞳仿佛一个漩涡一般吸引人。

“没关系。你想要做的事，我向来都以命相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过你能为我担心，我很高兴。”

“就这么决定了，跟踪叶婉若，直到杀了她。她若不死，我和你，都不回北原。”

陆凌芷突然鼻子一酸。她知道她该恨穆尔云曦的，都是因为他，她现在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认，和最亲爱的人分离，也见不到唯一的儿子。

他让她背上叛国之女的名声，让她天怒人怨。

可是他现在这么习以为常的一句话，却令她忍不住想哭。是啊，她想做的事情，只要不是离开他和别人在一起，他从来都是以命相拼，也要帮她完成。

五年前她跪下求他救祁煦是这样，五年后她想要叶婉若死他依旧如此。

从遇见他开始，也许他极端，也许他甚至伤害到自己，但是从头到尾他对她的宠溺，独一无二，从未曾变。

恩重，恨切，究竟孰轻孰重，连陆凌芷自己都分不清了。

“谢谢。我以我今后的生命发誓，等叶婉若死了，就跟你回北原。”陆凌芷伸出四个指头，指天发誓，“从今以后，这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绝不离开，绝不背弃。”

穆尔云曦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你……你当真？”

“当真。”陆凌芷肃穆点头。

云曦，谢谢你肯为了我再一次枉顾自己的性命。等叶婉若死了以后，我就真的不用再担心什么。她不会再威胁祁煦的安全，也不可能再伤害到慕容昭。

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那就让我走远一点吧，去更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的幸福。

下了决定之后，两人当下就连夜赶路。陆凌芷对大兴也算熟悉，一路走的很安全，没有被大兴的守卫发现。

一直追到扬城才终于再次有慕容昭的消息。这里已经极靠近漠北雪原，因为慕容昭在此，守卫比一般的地方都要严密。

陆凌芷虽然很想杀了叶婉若，但是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真的让穆尔云曦不要命。扬城是绝对不能进去的，否则不管事情成不成，他们两个都跑不出来。

必须将叶婉若引出来。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而慕容昭不来，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慕容昭也出来，再由穆尔云曦拖住他。

“玉儿，好消息。”穆尔云曦进了陆凌芷的房间，取下斗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现在他们两个人住在城郊外的客栈，刚才他就是下去打探情况。

“什么消息？”陆凌芷问道。

穆尔云曦说道，“这一次真的是老天爷都帮你。刚才我去打探消息，老板说最近两天都有一个红衣女子从这里上雪山，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她不是本地人，看起来身份很尊贵的样子。我把叶婉若的容貌一形容，那老板说就是这个人。”

“叶婉若？她上雪山做什么？”陆凌芷惊讶道。正在想怎么把叶婉若引出来，没想到她就在外面。

穆尔云曦看着陆凌芷的脸色，慢慢说道，“玉儿，应该是因为慕容昭。他在桃溪时并非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因为暗伤外人看不出来。现在看来，他们会停在扬城，也是因为慕容昭的伤情恶化。扬城雪山之上有不少珍稀药材，叶婉若应该是为了给慕容昭采药。”

陆凌芷蓦地一愣，他受伤了？原来他受伤了啊。有白薇在他身边，应该会没事的。

“采药不是白薇更合适，白薇也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怎么反而是叶婉若去采药？”陆凌芷黛眉轻蹙，不待穆尔云曦回答，自己已经想明白答案。

照道理来说，采药这种事情自然是白薇负责。但是如果是叶婉若去，反而更能表现她的诚意。简单来说，不外乎是在慕容昭面前献殷勤。

想想一个弱女子不畏山高路远不畏严寒去雪山给慕容昭采药，这般的情深意重，是个人都会觉得感动吧。

“她一个人去的？”陆凌芷又问道。

穆尔云曦摇头，“当然不是。有四个大内高手跟着她，不过慕容昭和白薇都没有来。看样子慕容昭应该是卧病在床，白薇则是跟着慕容昭。今天早上叶婉若就跟前两天一样去了雪山，按照她的习惯，黄昏时分会返回。”

“行动！谁也不知道她明天还出不出来，云曦，你拖住那四个侍卫，叶婉若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她！”陆凌芷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穆尔云曦点头，“好！”

两人下定决心，当下就从客栈出发。纷扬的大雪早已经覆盖了叶婉若上山的路，但是不论从那条路上去都是去雪山顶，不怕找不到。

正午时分的时候，陆凌芷和穆尔云曦抵达雪山之巅。路上他们还看见了两个在寻找草药的侍卫，但是并没有惊动他们。

“玉儿，叶婉若在前面。”穆尔云曦压低声音提醒。

陆凌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面雪山山壁一侧，叶婉若坐在一块石头上，她身后站着一个侍卫，贴身保护她的安全，另外还有个侍卫正蹲在旁边的雪地里挖药草。

两个侍卫，加上叶婉若。但是如果这里不能速战速决，剩下两个侍卫听到动静赶过来也不过需要半刻钟而已。

陆凌芷和穆尔云曦对视一眼，不需言明，两人都明白意思。

霎时，两道残影从雪林之中飞速射出，向着叶婉若的方向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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