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玄走后,苦行头陀静默不语。
笑和尚初时见到金光散去之后,见是自家师父,想到目前妖氛已尽,尉迟火也不致丧生,心中固然庆幸。但是想起自己许多措置失当之处,导致尉迟火被妖毒误伤,虽然师父平日钟爱,定难免去责罚。
想到此处,笑和尚只吓得跪在地下,不敢出声,只不时拿眼偷看动静。
苦行头陀似不曾看见笑和尚跪在地下一般,径走近尉迟火身前,将他扶起,手指处法一道金光,细如人指,直往尉迟火口中钻去。
一会工夫,那金光穿口出鼻,就在尉迟火七窍中钻进钻出,不住游走。约有顿饭光景,苦行头陀才收回金光,双手合掌,口诵真言,搓了两搓,手上放出光华,往尉迟火上半身摸了一遍。然后取了两粒光彩晶莹、绿豆大小的丹药,塞进尉迟火口内。
又过了顿饭时候,才听尉迟火长长地咳了一声,缓醒过来。睁眼迷蒙一阵,抬眼见是苦行头陀站在身前,知是大师搭救,连忙起身下拜。
苦行头陀温言对尉迟火劝慰道:“这次却是难为你了。如非笑和尚事先疏虞,未看出妖人潜伏之处,妖物定然授首。我同玄真子道友在东海炼丹,正是火候吃紧,那丹关系三次峨眉斗剑及几辈峨眉道友生死存亡,我三人采药多年,才得齐备,一毫大意不得。所以来迟了一步,致你失去飞剑,身受妖毒,几乎堕劫沉沦。”
尉迟火对苦行头陀拜谢道:“多谢苦心师伯援手搭救!若非弟子误中妖毒,早已将那妖物除去。”
苦行头陀将尉迟火扶起,又说道:“那妖物毒气本就厉害,这是它的救命毒烟,休说你等小小功行,连正邪各派中主要人物,也未必全能禁受。幸而你师叔算定你有此厄,事前为你炼制了九转百合避毒丹让你服下,又有乃师苦练多年的避毒珠护在心前,仅仅七窍中了毒气,不然纵有灵丹,也难复原了。”
尉迟火满面感激之色:“幸赖苦行师伯搭救,弟子才得蒙脱难!”说着,面带愧疚之色,“弟子无能,却未能将妖物除去。只是那妖物妖毒如此厉害,不知如何才能对付?”
苦行头陀笑道:“那妖物毒烟终身只放一次。它因没生后窍,食物有入无出,腹中淤积天地间淫毒污浊之气,不到生死关头,不会发泄。这次因失去它的元阳,变成纯阴之质,又被妖人在急中一抢,那妖人又完全知它克化禁忌的来历,妖物无法脱身,情急无奈,才将这万分恶毒之气,震开腋缝,发将出来。妖气已泄去大半,此后除它,比平空遁去,容易多了。”“只是你飞剑既失,元气又伤,事情为助我的孽徒成功而起,你始终不存一毫贪念,即此已很难得。现时你也不能再去积修外功,可随我回转东海,由我炼一口飞剑,赐还与你,以奖你这一番苦劳之功便了。”
这时尉迟火已听出苦行头陀有怪罪笑和尚之意。笑和尚更是早已听出语气不佳,吓得心头乱跳,战兢兢膝行挨近前去,想等师父把话说完,再行苦告乞恕。
谁知苦行头陀始终不曾理他,把话一完,不候他二人张口,僧袍展处,单携了尉迟火,纵起一道金光,直往东方飞去。
笑和尚一见不好,忙驾无形剑遁,从后追随。那苦行头陀去势甚疾,笑和尚追之不及,不见了师父的身影。慌忙驾遁光朝东海赶去,到了东海一看,洞门紧闭,知道师父剑光迅速,业已早到。若像往日,已经叩户径入。因为负罪之身,又猜不透师父究竟要怎样责罚,徬徨无计,只得跪在洞门外面,低声默祝。
一直跪到第三日清晨,眼见洞中毫无动静,越发焦急起来。笑和尚心中暗想:“我一出生,便由师父抚育教诲,甚得钟爱,说是将来还要传授衣钵,平素从无过错,连重话都未责罚过一句。今番斩妖无成,只是一时大意,没有看出妖人藏匿在旁,也是无心之过,何以情形这般严重,大有摒诸门墙之外的意思?自己长跪哀求了一夜,竟不能丝毫挽回。”
似这般念头转动不停,心中越想越伤心,不由哀哀痛哭起来。悲泣了一阵,先于求恕之中,心中对于师父的薄情有些怨怼,处罚太过。后来一想:“以这次而论,要专为除妖不成,那只是自己法力经验不够,并非自己不尽心力,纵然有罪,何至于此,其中必然还有原故。”
又仔细想了一想,才想起自从参加破慈云寺后,因为出马得意,虽然失手,又见众同门能如自己者甚少,未免狂妄自大。一路上虽然也积了不少外功,回想许多处置事情,都有点不得其平,一任自己喜怒。
尤其那日听说妖物身上藏有宝珠,不该心心念念只在珠上盘算,斩妖除害之事反倒不甚注意。如与尉迟火异地而处,或者得珠之时,不再狂喜远遁,也许纵有妖人潜伏,不致使妖物遁去。这边的笑和尚正在苦行头陀洞门前忏悔。
从旁边洞室内走出一个中年的道者,看到这人,笑和尚对其默默一礼,仍旧跪在洞前忏悔。
玄真子站在笑和尚身边,摸了摸笑和尚的脑袋:“知道你师父为何会如此怒气么?”
笑和尚讷讷说道:“却是弟子的不该,不该一昧贪恋宝珠,把斩妖除害的事放在一边!”
玄真子摇摇头说道:“不止如此。贪恋宝珠是你不该,但是你只将心思放在那珠上了,却把尉迟置于险境,此是其一。你若细心,应仔细查看四周,提防可能出现的变数,以防他人横插一手,将自身与师弟置于险境,此是其二。失了宝珠,你应及早抽身,先将妖物斩杀,再作计较,不应一意追逐,舍本逐末,此是其三。为了宝珠,动了贪嗔痴三念,不顾安危,强自出手,此是其四。师弟陷于险境,命在旦夕,你只顾追逐宝珠,忘却师弟安危,此是其五。”
笑和尚越是听玄真师叔分解,头上冷汗涔涔。待到玄真子说到第五条,笑和尚不由痛哭失声,悔言自己不该如此。
玄真子摇头说道:“只此五条,苦行师兄又如何不怒?你在此好生忏悔,我去与师兄分教,为你减免一些责罚!”
玄真子自入洞中去见苦行头陀,笑和尚跪在洞外忏悔不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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