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无心瞥了眼道士,手里的茶盏往桌案上一放,清脆的一声,不大,但却叫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秋戌子的声音接着响起,”诸位,打也打了,可否再听贫道说几句?”
江清燕一笑,”道长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我中原武林挑选武林盟主,总要挑一个各方面都过得去的,方掌门的武功是过关了,身为一派掌门的能力,也过关了,原本我春亭观既不愿担此大任,则不会多言,但贫道今日来,却有一件事不得不向方掌门请教,试问,侠探燕三白一事,天华派缘何至今未给出解释?”秋戌子眸光微冷,看向方天雄。
来者不善,终于一步步挑明了目的。
方天雄早已在心里想好了对策,不卑不亢,进退有驰,”燕三白一事,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许多武林同道看见了,而且死的是我方天雄的儿子,秋戌子前辈,我尚且未向燕三白讨个交代,你想要我给出什么交代?”
方天雄的心里隐含着悲愤,他儿子死了,却没有功夫为其伸冤,因为他要在这里为整个中原武林操心。如今却有人要他给个交代,如何不让人心痛,如何不让人悲愤。
场间顿时有不少人对方天雄生出共鸣,然而秋戌子眸光清冷,全然不去理会,站起来,道:”你说有人看见了,是谁?在场诸位有哪个人亲眼看见燕三白杀死了方二公子,请站出来,贫道倒要看看,是贫道的眼盲,还是你们的心盲!”
秋戌子的话掷地有声,释无心单脚翘在椅子上,茶盏从左手抛到右手,眼神戏谑。
而与此同时,茫茫的大草原上,征程仍在继续。
李晏到了草原上,颇有些入乡随俗,带兵去蛮子的地盘打劫了一辆马车,回去孝敬燕三白。这些日子以来,'洛阳王李晏'这几个字,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真是可恨至极啊。
草原蛮子劫掠了十几年的大周,一身马上功夫,来无影去无踪,那是能在马背上肆意嘲笑大周懦夫的人物。可自打那洛阳王来了之后,他们就不得安生了。
因为他们发现原来真正的土匪在这里。
李晏从不爱大规模的平原对战,他的战术就跟他的人一样没有定性,且充满匪气。
出营时豪气干云,拎着一杆长枪就敢奇袭千里直捣黄龙。
一口气打顺畅了,敌人晕头转向的,待重整旗鼓回头一看,人呢?!
人早已分散开来,多处奇袭,只教你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还哪分得清李晏还在不在战场上。
如今李晏又带着人回来了,没有了后顾之忧,打起来更得心应手。
燕三白坐在马车里,被保护得好好的,当然也就遗憾的欣赏不到李晏的飒爽英姿了。他时常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蓝天碧草,看着苏染与殷停说话,看着陆双行动作麻利的割肉烤肉。
苏染曾好奇的问他:怎么你看到我们的时候,没有一点点惊讶?
燕三白笑笑,没有说话。惊讶吗?不,虽然夸自己聪明是一件不大好意思的事情,可往日里那么多可疑的线索,怎么能让他不去在意。
琅嬛阁为何一直打听罗刹的消息?为何苏染会那么快就知道燕三白与李晏在一起的消息?种种种种,其实并不难猜到李晏身上。
一个如李晏那般出色的王爷,手里怎么可能一点势力都没有。那个阿蒙就不是一般人,而零丁,看似是个有一技之长的王府长随,可竟能在主帅离阵之后继续率军杀敌,其造诣,已不是一般将领可比。
那燕三白能猜到这些,李晏会猜不到他的秘密吗?他或许在等,等自己亲口告诉他。
或许,是时候坦白了。
那是一个很平凡但也不平凡的午后,行军打仗让黑夜和白昼没了那么明显的区别,李晏回来,照旧先脱去沾了血的盔甲,掬一捧水洗了把脸,再掀开马车的门帘,看到那被包裹在毛茸茸的狐裘大氅里的燕三白。
大步进去,放下帘子,李晏总喜欢把人捞进怀里,脑袋蹭着他的脖颈,享片刻安宁。因为无人看见,燕三白也总由着他,两人依偎在小小的马车里,倒真有种天地为媒浪迹天涯的感觉。
然而今日,燕三白轻轻推了推他,”扶我起来。”
李晏小心的扶着他,”怎么了?今日有哪里不舒服么?”
燕三白摇头,待坐直了身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让语气和缓,”帮我把衣服脱了。”
李晏的丹凤眼愣是睁成了桃花眼,从背后搂住他,”你确定?”
燕三白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但他伤势仍重,自己脱不了衣服职能让他代劳,”你帮不帮忙?”
”好好好,本王乐意之至。”
”只要露出肩膀。”
”状元郎,你莫不是在调戏本王?”
燕三白闭上眼,李晏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温热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旁边的匣子里一瓶药水,涂在我左肩下约一寸处。”
听到这个定位,李晏的手就不由顿了顿。他猜出燕三白想干什么了,心里五味杂陈,眸光里却淌着柔情。
他看向燕三白雪白的肩,眸光中却不带有一丝*,他心里应该是激动的,但涂抹药水的指尖却缓慢而坚定,虔诚的,像是在进行某个仪式。
一朵黑莲,慢慢的浮现于那白皙之间,绽开在他微凉的指尖。
燕三白没有回头,他仍闭着眼,大抵是因为紧张,是因为太在意,所以声音也显得轻了许多,”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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