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队伍抵达山西大同。
一路上十分太平,因为大同距离京师很近,朝廷屯了不少兵,加上由大将满桂坐镇,所以附近的流寇比较少。
满桂亲自带人来到城门口,迎接钦差大臣、太子少保、武英殿大学士秦书淮的到来。
“秦少保,久仰久仰!”满桂老远就拱着手迎了上来。
秦书淮见满桂膀大腰圆,一身豪气,不由心道:果然是个悍将。来到大明这么久,见过祖大寿、袁崇焕、赵率教、何可纲等明将,但还是一次看到把“勇武”两字写在脸上的猛将兄!
于是拱了拱手,上前笑呵呵地说道,“在下惶恐,竟引满将军亲自出城来迎,实在是罪过罪过。”
满桂心道,这秦少保到底是场面人,说话这般客气,跟朝中那些摆臭架子的文官是大不相同的,难怪人人称他为少年豪杰。
“秦少保莫要取笑下官了。少保身为钦差大臣,代天子镇抚三边,下官怎么能不出门相迎呢?少保,一路风尘,快进城歇歇吧。下官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呵呵,好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了。”
“少保请!”
“满将军请!”
两人进了城,不一会儿到了总兵府。
满桂的总兵府既不寒酸也不奢华,中规中矩。就像他的性格,不张扬也不低调,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酒菜上桌,没有山珍海味,不过也算丰盛。据满桂说,这一桌子菜都是他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在明朝,官宦人家的夫人,一般只在贵客到来的时候才亲自下厨,这是对贵客一种很高的礼遇。当然,是不是夫人亲手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去厨房张罗过了就成。
秦书淮当仁不让地坐上座,满桂、孟虎分列他左右,另外还有李敬亭、赖三儿、陈敬及几个满桂手下武将作陪。
喝了几杯酒,还没等秦书淮开口,满桂就主动讲起了三边的形势。
自从己巳之变以后,三边的各路流寇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尤其是陕西的高迎祥,在陕西连败官军,目前已攻下了七城十一县,稳稳地打下了根基。
山西的张献忠就稍稍差一点了,他现在虽兵马不少,但也无力维持一块据点,只能搞官进他退,官退他进的把戏。也就是说,他只进攻官军防守薄弱的地区,打下后先在那驻扎。等官军大举来攻时,他就立即撤退,转换到下一个地方去。
简单说,高迎祥有根据地,而张献忠还在打游击。
秦书淮心想,莫非这就是张献忠等各股流寇想拜高迎祥当带头大哥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问满桂道,“满大人,若是由你来主持剿寇,你会如何剿之?”
满桂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秦少保说笑了。满桂不过是个大同总兵,怎敢妄议剿寇大事?”
秦书淮道,“满将军多虑了。你我只是酒后闲聊,纸上谈兵而已,又怎么能说是妄议呢。难不成咱聊聊天还不行了?”
满桂踟蹰了一下,最后终于说道,“既然秦少保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权当酒后疯语,信口开河吧。”
“呵呵,满将军说的好,快快请讲吧。”
“如今三边之流寇,在下官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流寇之中,派系林立,不说陕西,就说山西,就有以张献忠为首的定边派,以‘闯塌天’刘国能为首的闯派,以贺一龙为首的革左五营派等等。这些派系都貌合神离,目前他们顺风顺水,自是亲密无间。若是官军能加大剿寇的力度,让他们疲于奔波,到时候他们之间必然互相埋怨,甚至为自保实力,多有出卖友军之事。这些人哪懂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对付他们,只需先乱棒一阵打,打疼他们之后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咱们再各个击破。你瞧着吧,他们到时候必定各保各的,弄不好还背地里捅友军一刀子呢。”
秦书淮听得频频点头,满桂说的,和历史上洪承畴做的差不多。洪承畴之所以能在上任后短短几年内就肃清三边的流寇,一方面是用了以剿为主的高压政策,另一方面就是用了各个击破的战略。
秦书淮的计划中,本就有与流寇打几仗,给三边匪情降降温的想法。满桂说山西流寇中至少有三派,这是上任才短短半月的花沉所没有探查到的。
这是极好的情报,到时候可以利用下。
说道,“满将军说的是,秦某亦深以为然。对了,不瞒将军,秦某此去太原协理剿匪一事,却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将军可否指点一二?”
满桂豪爽地一笑,“秦少保怎的如此客气,你是上官,只管问便是了,末将自是有问必答。太原府附近目前屯官军八万,太原总兵乃曹文诏,这家伙原来是关宁军的,最近两个月才调过去的,这可是悍将,在关宁军的时候下官就听过他的大名。”
秦书淮惊喜道,“曹将军已经调任太原总兵了?”
曹文诏在历史上虽没满桂、祖大寿等人出名,但论军事才华,绝不在这些明将之下。尤其是在剿匪一事上,功勋卓著,在袁崇焕、满桂等战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号称关内第一良将。
只可惜死的早。不过有秦书淮在,他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满桂颇感意外地说道,“秦少保也认识他?”
秦书淮笑笑,“那倒没有,只是听过他的大名而已。对了,还有呢,你继续说。”
满桂就继续说道,“杨鹤总督麾下,还有几人也是能征善战的大才。一个叫洪承畴,一个叫贺虎臣。加上曹文诏,从道理上讲,三边有这三人在,荡平贼寇应当指日可待。”
秦书淮玩味地一笑,“从道理上讲?”
满桂也回以一笑,“呵呵,对,从道理上讲。”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中都带着浓重的无奈。
从道理上讲,三边的流寇早就该肃清了!
但是后半句秦书淮和满桂都没讲,那就是因为杨鹤的存在,三边的流寇才剿而不清,愈演愈烈的。
洪承畴、曹文诏、贺虎臣三人,秦书淮听说过前两人,但对这个贺虎臣却是从未听过。
心想,既然他是满桂都推崇的人,想必差不到哪去。
这么说来,太原有八万兵,三位大将!
这就够了。等杀了杨鹤,三边剿匪的大戏,自己就有的唱了。
满桂和秦书淮心照不宣地一笑后,对秦书淮的好感也越发的深了。
起先他只是仰慕秦书淮的名声,毕竟身为武将,对几乎以一人之力逆转己巳之变战局的秦书淮,不可能不尊敬。
见到秦书淮后,他又对秦书淮不端架子、平易近人的作风产生了好感。
而与秦书淮对视一笑后,他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原来这个秦少保和自己一样,早就看出了三边剿匪不力,是因为总督杨鹤的关系。
大家不说,但心照不宣,这才是最高的默契。
满桂觉得这个秦少保和自己很默契。
默契就是投机。
一投机,两人晚上索性住到了一个屋子里,畅聊到天亮!
第二天,秦书淮就告别满桂,出发奔赴太原。满桂亲自相送,直到送出城外五里地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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