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沉吟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皇上，三边事关重大，若是用人不善，不出两三年，贼势即可滔天。关于陈新甲，臣斗胆说一句，此人总督三边未必堪用。另外王承恩行事偏激，权欲极强，用他督军也不合适。如果皇上实在无人可派，臣建议还是用孙阁老吧。”
心想，推荐孙承宗你总不会怀疑了吧？不管怎么说，孙承宗去做三边总督，也比陈新甲好。
崇祯更为不悦。
说道，“孙老师年近古稀，朕何忍让他去三边之地受苦？陈新甲此人朕考察良久，是有大才的。用他总督三边，朕认为很合适。”
他刚愎自用的一面终于显现了。
秦书淮觉得这天没法再聊了。
于是说道，“那么，就请皇上乾纲独断吧。”
语气也不是太好，明显带着不满。
这是君臣二人第一次发生重大分歧，如果只是从他们的年龄看，无非是两个同样心高气傲的少年吵架而已。只是吵架的地点在紫禁城，这就完全不同了。
过了许久，秦书淮起身道，“皇上，臣长途跋涉身体略感不适，请皇上准臣告退。”
崇祯知道秦书淮是在找借口，不过还是言不由心地说了句，“要不要朕找御医给你看看？”
“不必了，只是劳累罢了，回家歇歇就好了。”
“秦兄打算歇多久啊？”
“尤未可知。”
崇祯噌地一下站起来，怒道，“秦兄！朕不过是坚持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你就要甩朕脸色看吗？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这就是你跟朕讲的义气？”
他这么一吼，秦书淮顿时也怒了！
“黄兄！到现在你还不信我么？我若不跟你讲义气，我会帮你筹钱安定军心，会帮你清洗那些祸国殃民把大明推向火坑的东林党？我就问你一句，做这些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除了让我背上功高震主莫须有的罪名，我能得到什么？”
几句话，把崇祯说的哑口无言。
秦书淮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我不讲义气想造反，我可能会帮你打建奴来提高声望，但绝对不会帮你筹钱让你收拢军心，也不会帮你清除东林党，因为那些人只会加快朝廷的崩塌！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出造反这类的字眼，但是崇祯完全听得懂。
崇祯顿了顿，底气不足地说道，“没人说你功高震主，秦兄此话当真令朕寒心。”
秦书淮深吸了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后，平静地说道，“皇上，并非臣一定要左右你的想法，而是三边实乃大明国运所系。你知道为什么高迎祥和张献忠在这几年发展如此之快吗？因为三边的商、官、军都已经和他们建立某种默契了！三边的商人，为了谋取暴利，偷偷向贼寇输送钱粮甚至兵甲。而三边的官员和军队，为了虚报政绩和战绩，往往和贼寇一起演戏。官军遇上贼寇，像模像样地打一场，其实谁都不伤谁，但是随后官军就可以向朝廷上报剿贼几何，向朝廷讨封赏。这么一来，官军就把贼寇当成了摇钱树，而贼寇见了官军也不怕，双方各得所需，和谐共存。皇上想想，官军这是在剿匪还是养匪？所以三边总督一职至关重要，此人不但要有带兵之才，还要有整顿吏治、军治之能，否则再这么下去高迎祥和张献忠不出一两年，就能羽翼丰满！到时候咱们再想剿就难于登天了！”
崇祯沉默不语。过了会，终于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了。
说道，“秦兄，朕知道你忠心……这样，三边总督一事，朕就再做思量吧。”
两人各退了一步，总算没撕破脸。
秦书淮顿了顿，又道，“皇上圣明，想必定能择出良臣固守三边的。另外，臣有一事要禀。”
“秦兄请讲。”
“既然臣不去三边了，那么臣想把武林联盟一事落地。皇上若认为此事可行，臣就去做。若认为此事不可，臣就不做。”
崇祯犹豫了下，说道，“这么急么？”
秦书淮道，“那此事就作罢吧。看来臣可以放几天大假了。”
随后抬头，看崇祯的反应。
此时的崇祯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他的命运。
没错，秦书淮提武林联盟的事情，纯粹只是试探。他想知道崇祯现在对自己的信任，到底还剩下多少。
三边他可以让，这是为了让崇祯放心。
但是江河帮和武林联盟他绝对不会让，因为这是他的本钱。
如果崇祯连江河帮、武林联盟的事都不想让他做了，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换个方式来达成目标。
这个方式可能有点残酷，隐藏的选项甚至包括某天和崇祯兵戎相见，但是他不会排除这个选项。
他当然有资本这么做。远的不说，光是和魔教联合，加上白莲教的数十万教众，他就可以和崇祯掰掰手腕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执行这个选项。因为他没有忘记，那天下午和他一起指点天下的少年。
崇祯不经意地和秦书淮对视了一眼，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丝落寞闪过。曾经的意气风发，豪情壮志，似乎被什么蒙上了灰。
心中波澜微起。
想了想，他说道，“秦兄，之前咱们商定的事，你还是按部就班地去推进吧。”
秦书淮松了一口气，感觉这代表崇祯大致上还是相信自己的。
如释重负地说道，“好，那臣尽快推进此事。若此事可成，未来武林将会成为安定天下的一大助力。”
崇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秦兄，既然你身体有恙，就先行回去吧。回去好好休养几日，再办公务也不迟，切莫累着身子。”
“多谢皇上关心，那臣就先告退了。”
秦书淮随后推出御书房。
回去的路上，心情沉重。
崇祯亦是如此。
“去，把孙老师叫过来。”崇祯对王德化说道。
王德化应了一声，忙出去传令。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心中喃喃：朕要赌一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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