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带着宁儿一路疾驰,原本想往东边去,不料,遇到一队吐蕃兵。
他单枪匹马,还带着宁儿,情急中,只得另择道路而去。
寒风将拼杀出的一身汗水冻住,衣服变得又冷又硬,一点阳光在天边的云层里透出,姗姗来迟。
邵稹带着宁儿奔出很远,直到两耳只剩下坐骑的蹄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才停下来。
坐骑已经疲惫不堪,邵稹拍拍它的脑袋,回身望去。嘴里呼出的白气中,来路上,白雪平整,只有一行马蹄印子,蜿蜒消失在银白的山丘那头。
“没人追来了么?”宁儿也跟着望去,紧张地问。
邵稹摇摇头:“应当是没了。”
宁儿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可举目望向四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孤零零的。
“怎会如此……”宁儿想到薛霆、侍婢还有路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又忧心又难过,哽咽道,“我表兄……他……”
“他应当无事,我去寻你前,曾见到过他,身旁有从人护着。”邵稹安慰道,“且他武术精湛,也上过沙场,应该能闯出去。”
宁儿咬咬唇,仍觉得放心不下。
邵稹苦笑:“宁儿,事已至此,胡想不是办法,坚强些。”
“嗯……”宁儿擦擦眼泪,强忍着那些恐惧,抬起头,“我不会再哭了……”
邵稹看着她的神色,还有红红的眼圈和鼻子,有些忍俊不禁。他想了想,翻身从马上下来。
宁儿讶然:“你做什么?”
“这马跑了许久,也累了,让它歇息歇息。”邵稹道,未几,见宁儿也要下来,忙道,“你不用,你不重,又走不快,骑在马上就是。”
宁儿有些不好意思:“可你……”
“我当马夫惯了。”邵稹向她眨眨眼,“你忘了?从商州到长安,都是我当马夫啊。”
宁儿一愣,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商州到长安……的确,似乎一直是这样,邵稹在前面,万事由他去闯;而她在后面,只需要跟着他,就什么都不用愁……
眼眶又开始发涩,宁儿心中酸楚,却深吸口气,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没有向导,邵稹只能凭着太阳的位置和经验判断方位和道路。
“我们该怎么办?”宁儿问,“该去何处?”
邵稹道:“回去是不行了,这条路是往西北的,我知道前方有一处水草丰盛之地,先去那里寻些食物。”
宁儿颔首。先前逃命,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她却能感觉到肚子里饿得慌。宁儿有些佩服邵稹的冷静,知道轻重缓急,天寒地冻,无论要做什么,都要自己先撑下去。
“然后呢?”
邵稹眉头微锁,沉吟道:“此番吐蕃偷袭,我看人数在一万以上。”
宁儿吃惊。
邵稹颔首,道:“此路,大都护是走熟了的,有些托大。但这偷袭之处,却也选得十分巧妙,往各处军镇的路程,皆三五日以上。”
宁儿想到那队伍不过千余人,心神不禁发颤。
“就算烽火为号,援军赶到,也要三五日之后……”
“所以要另想办法。”邵稹道,“这附近有些游牧的胡部,我从前识得,也许可以去求助。”
宁儿点点头,却还是觉得心沉沉的:“可他们只有千余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先打探得消息再说。”邵稹看看她,道,“那处山坳,往东有一座建在峻岭上的要塞,易守难攻。我看他们往东撤退,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如果突围成功,到达那要塞,可坚持些时候。”
宁儿听得这言语,觉得真能这样,倒是最好,不禁又生出些信心来。
天上的盖着一层云,太阳升起来后不久,却躲到了云里去。没了阳光,地面实在冷得很,再往前走一段,宁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发现邵稹在微微发抖,再仔细看,他唇色有些发黑。宁儿狐疑,摸向他握在缰绳上的手,冷冰冰的。
未几,她发现了原因所在。邵稹的铠甲下面,只有一件绵袍。这样寒冷的天气,宁儿穿了厚衣服,外面还有裘衣,犹自觉得不够暖,一件绵袍能抵什么?
“稹郎,你只穿了这么点衣服?”宁儿吃惊道,“你会冻伤的!”说着,急忙将自己的裘衣脱下来。
“哎……不用!”邵稹忙道,“快穿上!我受惯了,不碍事!”
“怎会不碍事!”宁儿着急道,鼻子一酸,“你总是这样,不拿身体当回事,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邵稹见她又要掉眼泪,忙道:“好了,我收下还不行么?”说罢,接过裘衣。
宁儿见得如此,转悲为喜,却见他摸摸马儿的头,叹道:“黑大郎,本想让你多歇会,可我妇人任性,又要辛苦你了。”说罢,却一踩马镫,又坐了上来。
诧异地回头,却见邵稹将那裘衣披在身上,贴着宁儿,用两只宽大的袖子把她围住。
“这样,你我就都不会冷了。”收拾妥帖,邵稹在宁儿的耳边笑道。
宁儿的脸登时通红,背上,传来他心跳的声音。不知是害臊还是那怀抱的缘故,身上暖洋洋的。
邵稹吻吻她的头发,“咄”一声,纵马向前方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Q太大人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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