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的脸上却像是罩了一层冰霜似的,没有一丝怜悯,只是蹲下来,冷冷的盯着这个昔日尊贵奢华的宗门掌教,今日却垂垂命危的老人。
他不带一丝感情的问了句:“水一川,你想过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这下场?”
水一川努力的晃动着脑袋,似乎想要求饶。
人对于生命的渴望,总是在临死的时候,表现的最为强烈,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拥有者不知珍惜,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贵!
萧遥冷笑一声:“你有今天这种结局,也只能怪你站错了的队营,选错了敌人,我以前也常犯种错误,但是每一次,我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我觉得,你也该为这错误,付出一点代价!”
若是水一川此刻还一切行动如常,也许萧遥会多花费口舌,跟他说几句话。
但是现在水一川,活着跟死了已经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再不浪费时间,说完话,就已经伸手捏住了他的咽喉。
水一川顿时瞪大了眼睛,双眸之中,尽是惊恐之色。
在这个时候,本来浑身无力的他,却像是拥有了无尽的精力,双手狂舞起来,似乎想要将萧遥的手从自己的咽喉上挪开。
萧临风看到这一幕,也立即斥道:“萧遥,你要干什么?”
萧遥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事实上,回答萧临风是萧遥拗断水一川脖子的那一声清脆。
本来萧临风还不知道萧遥正跟自己说着,干嘛突然跑到了水一川那儿,现在却突然醒悟,萧遥杀死水一川,这就是给自己的一个回答。
他眼中大有叹息之意:“你一定要这样?”
萧遥昂首挺胸:“一定。”
微微一顿,他继续道:“我走到今天这地步,已经吃了太多苦,也受了太多累,别说我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但只为我那些将要长眠地下的兄弟,我也绝不能输了这口气,拿了我的,就得给我还回来,欠了我的,就给给我补出来,否则,天涯海角,我要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说的冷峻,决绝,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个时候,萧临风也绝对不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他的神色黯淡的有些可怕:“人生有时候很复杂,一个人的立场可以亦正亦邪,两个人的关系也可以亦敌亦友,但那是在小事情面前,而大是大非面前,却必须要有一个正确的抉择,这是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的。”
萧遥冷笑:“所以你要坚持你的原则?”
萧临风正色道:“不管你愿意听我的劝解,我还是要说一句,能放手,就放手,这一次,我不会插手,但下一次,我绝不姑息!”
萧遥双目射出一道剑般湛亮而锋锐的光芒:“那就让我说一句,下次见面,萧盟主千万不要留情,我萧遥已经承蒙你几次恩情,命也被你们萧家救了几次,你要拿去,随时来取即可!”
说完,他也不再看一眼萧临风,转身一步步,离开大厅,走上陵墓二层。
萧临风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心中感慨万千。
他清楚,也许这一别,两人再见,就是敌人了。
想到曾经肝胆相照的伙伴,就要成为生死仇敌,他心里就一阵莫名的痛楚。
他是天朝堂堂第一家族的家主。
拥有绝世的武功,与众不同的气质,钢筋铁骨般的心胸,还有那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身份背景!
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矗立在云端巅峰的人,居然也会跟世俗人一般的苦恼心痛呢!
他在血流成河的陵墓大厅里站了很久,目光扫视着这地上的尸体,似乎已经预见了一个充满血腥的未来。
他甚至以为,将来搅乱这个社会,令天下动荡的,也许不是沈闻道,也不是薛沉舟,很可能就是这个屡屡从鬼门关面前捡回命来的萧遥。
若是真的有一天,这个在萧家的扶持下,走到今天的年轻人,拥有了乱世的能耐,自己是否要亲自出手,将他扼杀你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萧临风的心间,但他却始终不能想到一个答案,最终叹了一声,身形落寞的走出陵墓大厅,渐行渐远的隐入黑夜里。
陵墓二层,那座设备室里,只有萧遥,张全友,还有洛林。
其他兄弟或轻或重的都受了伤,正在全力疗治。
萧遥坐在一张椅子上,只是盯着那人去楼空,却满是鲜血流淌,尸体云集的大厅,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张全友作为一个外人,也无法开口,倒是洛林,沉吟许久,终于道:“三哥,何必一定要跟萧盟主决裂呢?”
萧遥漠然道:“他是正道武林盟主,主宰江湖秩序,并且身当天下第一家族的家主,连征服中人,都得尊崇他的身份,瞿铭办事儿,也多全靠他,万一有一天我们做的事情,惹恼了政府,那么他也是我们的敌人。”
洛林不由道:“可是我觉得,那萧盟主,根本一点想跟你为难的意思都没有,我们为什么不委婉一点,少了萧家这个强援,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这么说,完全都是从理性思考,为天行着想。
但萧遥却直接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件事儿,以后都修要提,总之,从今天起,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将我们的敌人,一一诛除,我相信,只有有心,天下就没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到的。”
不知道是心里激动,还是思绪烦乱,说完这话,萧遥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揪心的疼,脸色变得苍白而难看,两道剑眉,更是挤在了一起。
洛林瞧出蹊跷,立即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萧遥这个时候,已经往兜里摸烟,洛林眼疾手快,上前帮他抽出一根,顺便点上,萧遥急促的抽了几口,脸色才稍微恢复,皱着的眉头,也才渐渐疏开。
张全友也早有耳闻,萧遥是身患痼疾的,但一直都不相信,一个年纪这么轻的人,在道上令人闻风丧胆,怎么会有病?
可是刚刚看到萧遥那一幕,他才确信,这样一个年轻的人,的确是有病。
而且还是很严重的病!
他当时心里就很震撼,这样一个人,有了这样一种病,却还不去屈从天命,努力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做出些什么!
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单只他这种精神,又有谁能够比得上呢!
一个成功的领导人,是必须要有凝聚力的。
你不但要有权谋,还有讲义气,不但要讲义气,还有有一种精神领袖的气质!
否则就不能领袖群伦。
毕竟一个大人物的手下,人才是很多的,既然是人才,谁又愿意甘居人下,你若不能有一种凝聚大众,让人慑服的本事,早晚也会被人钻了空子,篡位夺权的。
却说萧遥默不作声的将正根烟抽完,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如常,谁也想不到,他刚刚已经在死亡线上溜达了一圈。
洛林想到萧遥的情况就很担心,他记得以前的时候,萧遥发病,都是受了刺激。
要么实力爆发,身体虚弱,要么是被特殊力量刺激,身体里的病得到引发。
可是这一次呢!
他一直等到刚刚打斗结束,都没有一点事儿,为什么会在萧临风走了以后,自己跟他作了几句交谈,就突然会那样呢!
难道……
难道他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也对跟萧家决裂的事情,很难受吗?
人常说,由爱生恨,这话一点也不假。
而且由爱生的恨,远比纯粹的恨,更让人难忘,简直深邃入骨,在人前,你可以看到他百般冷漠的对待旁人。
可是在他说出一句伤害对方的话后,也许最先刺痛的就是自己。
萧遥有时候很冷血,可是他身上流的血,却也是热的,不管自己跟萧家有怎样的关系,可是自从自己跟萧家接触上以后,萧家对自己的恩情,就数之不尽!
他沉默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到,今天跟萧临风说出那么锋芒的话,一定伤了他的心吧。
因为刚刚萧遥就差点出事儿,这下洛林心里满腔的话,也都憋住,不再多说。
却在这时,忽闻一阵车笛声传来。
洛林往屏幕上看去,但见一辆辆车驶入陵墓大厅之外的停车场,上面下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正是葛聪带往中州的那帮人马。
这些人已经成功归来。
但他们从车上下来,走入大厅后,却被里面的场景震撼住了,满目的尸体,满目的血,这些人有敌人的,有自己的人。
葛聪等人正以为陵墓出了事儿,要大声呼喊,寻找萧遥。
但抬头望去,却见洛林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洛林站在阶台下,冲众人欣慰一笑,而后道:“聪哥,你们能安然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葛聪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忙走上去,低声问道:“洛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三哥呢?”
洛林看到自己带来守住陵墓的大批兄弟,丧命不少,心头也着实无限感伤,他淡淡道:“三哥在楼上,走吧,我带你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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