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亮,细润轻柔的细雨纷纷扬扬,落在水池里,连一圈涟漪也不生。
窄廊下,安室透背倚在廊柱上,侧首望着雨中的庭院。
这里是降谷家位于美国纽约一处的日式风住宅,庭院里疯长的树木花草遮没了鹅软石铺就的小道,花枝一簇挨着一簇,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未有人休整了,呈现出一片自然生长的野性。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掺杂着一声惊叹,庭院右角处,垂挂的紫藤被人撩开一片,紧接着一个金发少女出现在那里。
“一道门隔成了两个世界。”清·韩扫了一眼四周,笑着打趣道:“这里可以隐居了。”
罗拉走到窄廊前,在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迟疑片刻,开口道:“Bourbon……”
“还是叫我安室透好了,我已经不是组织里的人了。”安室透自庭院里收回眸光,浅金色的额发上润着雾蒙蒙的水气,他右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头微微后仰,唇角浮起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敌人。”
“我从来没有把Bour,不,安室君你当做敌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罗拉垂下面庞,握紧双手,情绪有些激动,沉默片刻后,她缓缓抬起眼睛,黯然地望向安室透,不安问道:“我们还是朋友,对么?”
安室透敛去唇角的笑纹,浓稠冰冷的暗影瞬间侵蚀了那双漂亮的紫瞳:“现在的我,为了找到她什么都可以利用,就算是害死几百、几千、几万个人我也在所不惜,跟这样一个含有某种强烈的目的的人做朋友,你不怕吗?”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贝尔纳茨家的继承人,如果连跟一个人做朋友的胆量也没有的话,以后还怎么站在暗世界的顶端?”罗拉的眼睛像被点燃了般闪闪发光,她扬了扬唇角:“安室君,倒是你,你有那份胆量跟身为恶魔之女的我做朋友吗?”
“真是没办法!”安室透低笑一声,垂下眼睫,转首望向细雨中的一朵龙胆花,雨丝点点轻触花瓣,晶莹剔透的蓝,很像那个人的眼睛,他心尖微柔,几秒后,他出声问道:“你执意来见我一面,除了表明立场之外,还有其他事吧!”
罗拉紧了紧手中的文件袋,脸色变得凝重,她点了点头,矮身坐在窄廊上,犹豫再三后,才侧身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向安室透:“最近我一直在秘密追查有关伊斯莱·泰丝夫兰这个男人的事,一直扩展到近一百年,除了这一年他现身之外,曾经还有两次,一次是在二十七年前,还有一次是在二十年前。”说到这里,罗拉的嗓音更加沉重,她缓缓松开紧握住文件袋的手,注视着安室透的眼瞳一沉:“地点皆在美国芝加哥密歇根湖附近。不过,这不是非常怪异么,一直将自己的行踪隐藏的滴水不漏的人会犯这种错误么?更别说在不同时间断在同一个地方现身两次。”
安室透打开文件袋,在取出里面的资料的时候,一张照片飘落在木板上,安室透手中一顿,转眼望去,照片上是一栋附有露天游泳池的美式三层洋房,庭院的设计非常精巧高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艺术气息,让人看着会忍不住想象,在那雪白的阳台上的落地窗后,是不是有一位穿着像王子一样的男孩子正坐在闪闪发亮的钢琴前,唇角恣意上翘,在黑白键上扬起手指。
“罗拉,你既然已经查到了那里,应该也知道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谁了吧?”安室透挑开视线,抬起手指,开始翻阅手里的资料。
“啊!”罗拉应了一声,撇开脸,盯着树叶上点点的水珠:“我找到了当年在那家担任保姆的瑞斯夫人,从她那里我听说了。”
“是么!”安室透盯着手中的资料,情绪很平静:“她还活着啊,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她看上去就已经很老了。”
“嗯,头发快掉光了,连视力也模糊了,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死去,尽管如此,她的意识意外地非常清晰。”一滴细雨飘在罗拉的唇上,她微微抿了抿唇,继续道:“她说她在等一个人,在没见到那人之前,还无法安心到另一个世界去,起初我以为她在等她的恋人,后来临走时她给了我这张照片,原来她一直等的是当年服侍过的小少爷,也就是你。”
“是么!”安室透合上手中的资料,转头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太阳自云端里露出来,金色的阳光溢满了漂亮的紫瞳,他低喃一声:“芝加哥……么!”
翌日,天空中覆盖着薄薄的云絮,太阳躲在云层后,给云朵罩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安室透在一处庄园前停下了脚步,黑色的长风衣随着落叶翻飞起舞。
庭院里,拿着沙滩玩具正在堆沙的茶色发小女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瞳望着安室透,突然,她弯眸露出大大的小脸,起身张开双臂,像一只可爱的花蝴蝶般跑到安室透身前。
小女孩扬起小脸,满是天真无邪: “呐,大哥哥,你是谁?”
软糯的嗓音宛如棉花糖般甜到了人心里,一片落叶滑过浅金色的发丝,安室透手中的长刀已落在小女孩细嫩的脖子上。
安室透垂眼冷视着身前不及自己半人高的小女孩,冷冷道:“你的杀气漏出来了。”
小女孩脸上纯真的表情已荡然无存,她的右手依旧僵在离安室透腹部一寸的地方,在她的掌心下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只需要划破皮肤,连鲸鱼也能昏迷的药物,她的动作很快可以说是完美,可身前的这个男人动作更快,她甚至连他拔刀的动作也没有捕捉到。
僵持片刻,小女孩收起手中的短刀,拍了拍小手,闭上眼睛不甘的撅着嘴道:“真是完败!三十年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漂亮帅气的男人,很想制成玩具的说。”
三十年?安室透平静的打量着身前的小女孩,怎么看也只有七八岁。
“不惊讶吗?”女孩双手插着腰,紧紧盯着他,语气夸张道:“我说三十年哎,你真的一点也不惊讶?惊讶不会吗?难道是面瘫?”
“啊,以前曾经遇到过吃药变小的例子。”安室透收刀入鞘,语气没有一点起伏:“你也是吃了什么药吧!”
“真的?”小女孩惊讶的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往前探出上身:“真的?真的?真的?”这么说着,她揭开了脸上的伪装,看上去是一张三十几岁的脸:“真是遗憾,我不是吃药变小,只是这个躯体天生娇小罢了,关于你那个变小的……”
“啊!”安室透完全不感兴趣的微微簇了簇眉,脸上涌出一丝不耐烦,视线落在一棵上了年纪的粗壮红枫树后:“在那里的是瑞斯·威尔逊?”
小女孩还想问问有关能变小的药物的事,这时一道声音闯了进了。
“你是……”苍老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隐隐掺杂着一丝哽咽:“你是……”
“祖母?”小女孩不解的望向红枫后:“您不是叫瑞斯·可雷恩么?”
“啊!”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自树后的阴影里蹒跚的走了出来,老泪纵横道:“威尔逊是小少爷母亲家的姓,当年年幼的少爷把我视为家人,在他纯洁无垢的心里以为只要冠上同样的姓,就是家人的吧,所以会那么叫我的只有……零少爷!”
安室透走上前去,眼瞳里闪过一抹寒光,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冷响起:“啊,真是一段不愉快的记忆。”
“啊,小少爷你成长了不少呢,变得非常强大了,我真高兴。”瑞斯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你现在站在我面前,那说明,你已经见到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
“啊,一位俊美到快令人窒息,浑身散发着浓浓邪气的银发男人!”瑞斯皱巴巴的脸上闪过陶醉之色,那是并非出自本意的情感,而是当年深深刻在脸上的记忆,突然那股陶醉之色迅速崩坏,瑞斯颤抖着似乎风一吹就能飞走的身体,巨大的恐惧降临在她的身上,令她情绪失控的紧紧抱住头:“同时,也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
庭院里四处飘落着血红的枫叶,风一吹,张狂的飞舞着,安室透握紧手中的刀,努力压制住自体内迸发出的杀气,平静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死死抓住这个世界的边缘,不肯下地狱,不是正为了传达什么么,作为那个男人的走狗。”
“对不起,小少爷!”瑞斯抱着头蹲在地上,睁大浑浊的双眼,泪水沿着皱纹交错的脸颊不停地滚落:“二十七年前,就在小少爷你生日的前一周夜晚,书房里,夫人和老爷正努力想着该如何帮你渡过一个难忘而快乐的生日,夫人的想法千奇百怪,每次兴高采烈的提出后又自我否决,她总觉得给你的不够好,老爷宠溺的望着夫人,时不时会笑几声,望着这样温馨的场景总让人忍不住勾起唇角,就在这时候,一声好听到让人寒毛直竖的笑声自窗口传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窗台上坐着一个男人,刚好过耳的银色卷发在月色中流溢着薄薄的光润,他低垂着面庞,浑身裹着黑色的长风衣,曲着右膝,怀中抱着一把日本长刀。当时时间仿佛停止了,那里是三楼,若不是他笑出声,谁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老爷第一时间做出了危险的判断,在取出枪的那一瞬,那个男人已立在书桌上,冰冷的刀尖直抵住老爷的脖子,寂静包围住了整个书房,唯有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因极速的动作而摇摆不定,他就像是死神一般,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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