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带吗?”提问的声音极其冷静,宛如冬夜,「殁」紧跟在边走边四处张望的浴太身后,路灯的光芒散在他们身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
“嗯,我记得资料上是写的这里。”浴太回想了一下,随即扭头冲「殁」浅浅一笑,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有可能是假地址!像安室那种行走在黑暗里的人是不会轻易暴露真实住址的吧!抱歉,「殁」大晚上的还硬拉着你跑这一趟。”
「殁」连连摇了摇头:“我也很在意,若是他出了什么状况,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啊,找到了!”浴太仰头望着日式住宅,又惊又喜道:“好大,好久没见到过这种浓郁的日本风的房子了。”
浴太说着转过身去牵「殁」的手,却发现「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神情冷肃。
“怎么了?蔷薇。”浴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疑惑的望着警惕的盯着院墙的「殁」。
“浴太,你呆在这里别乱动,大概……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殁」抽出被浴太牵住的手,轻盈敏捷地跃上院墙,转眼间消失于窜出院墙的树木之间。
庭院中早开的白茶在月色下摇曳生姿,梅花的香气馥郁地盈满鼻尖。
“蔷薇!”浴太冲了进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视线一下子被坍塌了一角的房屋拽了过去,他边走边自语道:“天哪,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浴太,这边!”窄廊边传来「殁」依旧清冷的声音:“安室先生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浴太闻声跑了过来,阴影里,安室透背靠在红梅树上,他左臂环抱着膝盖,右臂无力的垂在地上,看上去似乎脱臼了,不远处的枯草上,一把日本长刀躺在那里,很显然这里经历过了一场激战。
“安室,你没事吧?”浴太半跪在他身旁,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喂,安室?”
“安室?”安室透抬起眼瞳,茫然的望向那张焦急的脸庞:“是谁?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啊?”浴太震惊的望了他一眼,又转向一旁的「殁」,方寸大乱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殁」蹲下身,平静地盯着安室透那双眼睛,漂亮清澈的瞳色,除了迷茫,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黑暗与冰冷,就像是新出生的婴儿般,眼睛能如实的反应出一个人的内心,是无法伪装的,恐怕,这个男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安室透垂下面庞,抬起左手紧紧揪住头发:“不记得,什么都忘了,但是……为什么?”安室透慢慢抬起面庞,唇角似哭似笑的低喃道:“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流了下来,明明心里、脑袋里皆是一片空白……这眼泪又是为什么而流?我,是谁?我,又忘记了谁?”
“流泪,恐怕是因为……”
“浴太!”「殁」抢声打断了浴太的话后,继续道:“其实,我们对你也并不了解,只知道你叫安室透,曾经你是浴太的同事,若是想知道你自己的事,还是问问熟悉你的人吧,手机,手机上应该有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吧,你的右手腕受伤了,就别乱动了,我跟浴太去屋子里找找看。”
片刻后,浴太搬开倒在桌子上的碎墙块后,转向一旁翻找的「殁」:“蔷薇,为什么不告诉他流泪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寻找的女孩?”
「殁」停下手里的动作,垂下面庞摇了摇头:“他一直在找的女孩在不久前的夜宴上我见过,同时,我也见到了带走那个女孩的男人,不,该称呼其死神吧,比我以往见到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冷血、残酷,安室先生不是他的对手,继续追下去也只会让他更加疲惫、痛苦、绝望,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重新一段新的人生,当然,我们没有权利决定这些,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将他平安的转交给他的朋友。”
浴太垂下眼睑,低迷的情绪爬上眉梢:“安室他,真是可怜……”
“找到了!”「殁」用手扫落手机上的碎石,将手机递给浴太。
浴太接过,迅速打开联系人,微微一讶,边嘀咕着边拨通了号码:“怎么就一个叫兰的联系人……”几秒后,话筒里传来人工智能的声音。
“啊,不在服务区,我再试试最近联系的号码。”浴太又转到最近联系的号码里,拉下来一大片的没有署名的号码,浴太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安室那大脑究竟是怎么长的,他是怎么记这些号码都是谁的。”
浴太从中间挑了一个号码,嘟了几声,是一个男人接的,「殁」一下子听出了那个声音,是那晚在贝尔纳茨宅邸遇到的脸上有刀疤的亚裔男人。
「殁」拿过手机,清冷道:“晚上好!
“怎么是个女人?”电话那边传来清·韩惊讶的声音:“等等,你是那晚遇到的那个……”
“安室先生的情况不太妙,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现在在他的住处,你现在能赶过来吗?嘟嘟嘟……”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殁」垂下手臂:“浴太,去看看安室的情况吧,至少先把他弄进屋子里来处理一下手伤。”
二十分钟后,院子外来了一群人,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金发女孩,她只穿着一件睡裙,神色看上去非常的紧张不安,在她身后还紧跟着两男一女,皆是面露担忧。
「殁」拉了拉浴太的衣袖:“安室先生就交给你们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等。”清·韩转过身望着「殁」:“安室这种状况,计划恐怕没办法继续了,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到自己该呆的位置上去。”
“蔷薇你是打算放弃吗?”浴太挡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你已经违抗命令三天了,你现在回去,那个雇主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你,不要回去,我们一起反抗,不要放弃啊,蔷薇,求你了,我不怕死……”
“若是之前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的话,现在只剩下百分之零。”「殁」平静的回复道:“我回去的话,雇主不会杀了我,浴太也不会死,活着就还能再见。”
“你的雇主是奥斯·托兰么!?”罗拉拿起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安室透身上后,在接触到那双毫无焦距的紫瞳的时候,心里一阵抽痛:“你的事在来的路上,我听清·韩说了,若是雇主同意转移使用权的话,那样你口里的「监视者」还会做出处罚吗?”
「殁」怔了片刻,肯定道:“若是雇主自愿放弃,那就没有违背合同,不会做出处罚。”
“那就没什么问题,从现在开始你留在我身边,明天跟我去见奥斯·托兰。”罗拉收紧双手:“我会保护你们,一直到安室他恢复记忆再施行你们的计划为止。”
翌日清晨,微冷的风吹过指尖,安室透动了动手指,右手腕上的疼痛直冲了过来,令他不禁簇了簇眉。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除了手腕,还有哪里疼?”罗拉疾步冲了过来,坐在床边,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金色的长卷发有些乱,看样子是守在这里一夜。
安室透抚住额头坐起身,日式和服滑落肩头,他垂眼盯着自己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眼瞳剧烈收缩,怎么会这样?自己究竟是谁?
罗拉注意到了他紧绷起的神情,伸手替他穿好浴衣。
“那些伤疤,你不怕,不觉得恶心吗?”安室透望向替他穿好衣服直起身来的罗拉。
“为什么?”罗拉露出温柔的笑容,那双碧色的眼瞳清澈而温暖:“我觉得安室很厉害,受了这些伤,不是谁都能活下来的。”
“是么!”安室透微微扬起薄唇:“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罗拉脸上落下了两片红晕,记忆里安室从来没有用这种平和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怎么办,感觉自己的心口噗通噗通的快刹不住了。
“能讲讲我之前的事吗?”安室透垂下眼睑,半敛的紫瞳里满是落寞:“若是能在这具容器里填补一些记忆的话,那种孤寂的蜉蝣感或许就能稍微减轻一点了吧!”
罗拉沉默的看着他,片刻后,转身往门外走去:“可以哦,不过要等你乖乖洗漱后,吃完早饭后,我才会告诉你。”
门轻轻被合上,墙边,莉奥抬起头望向罗拉。
罗拉扭头望了一眼门,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等走到院子里后,罗拉拉开椅子坐在上面,抬头望着东方的朝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正在苦恼,究竟要不要向他隐藏有关Sake的事。”
“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清·韩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晚发生的事还不足够让你们认清实力的差距吗?伊斯莱·泰丝夫兰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碾压了全场,若是再加上他身边的那些干部,你们觉得还会有胜算吗?安室继续追踪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为什么不让他尝试着去走不同的路,或许还能幸福一点。”
“但是……”莉奥双手握拳,咬了咬嘴唇。
“安室身上除了右手腕,其他没有任何新伤痕,应该是被迫服下了什么药。你觉得这世界上谁最想他失忆,谁能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安室透,没错,是伊斯莱·泰丝夫兰。”清·韩走到桌边停了下来:“我知道忘记自己心爱的人是件很残酷、很悲伤的事,但事已至此,他既然忘了,那就让他忘了吧,继续纠缠下去,谁也不敢保证伊斯莱会不会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杀了他。所以……”
罗拉深吸一口气,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倾泻了下来,波光粼粼的绿湖边,红枫轻轻摇晃着,这样宁静美丽的清晨,在失去他记忆的眼里,又是怎样的画面?是否,能稍稍让他停留片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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