淯阳城内。听闻东岸大营遇袭的消息,梁丘赐大吃一惊,急忙令人把逃回西岸这边的兵卒带进来见他。
看到这四名如落汤鸡的兵卒,梁丘赐大声问道:“东岸大营遇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兵卒颤声说道:“回……回禀都尉大人,反贼的骑兵趁着大雨,偷袭了我军大营,三千兄弟,已经……已经……”
“已经怎样?”梁丘赐厉声问道。
“已经全军覆没了……”说到这里,四名兵卒都哭得泣不成声。
将近两千的郡军,一千的县兵,全军覆没了?别说梁丘赐瞠目结舌,半晌回不过来神,即便陆智等人,也都是心底一寒,呆若木鸡。
过了好半晌,梁丘赐方开口追问道:“偷营的敌军有多少人马?”
四名兵卒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说道:“全……全都是骑兵,应有……应有数千之众!”
刘秀一部明明只有不到一千人,四名兵卒却说成是数千之众,倒也不完全是在夸张。身在战场当中,作为其中的一员,谁都不具备上帝视角,所能看到的范围很有限,再者说,当时大雨倾盆,能见度极低,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对方的骑兵,四名兵卒并不
能准确判断出对方有多少人马,只能通过对方的攻击力来判断,似乎有数千骑兵之多。
听完他们的话,梁丘赐猛然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反贼哪来的数千骑?”
四名兵卒吓得一缩脖,一个个跪伏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陆智向梁丘赐摆摆手,低声提醒道:“都尉大人,据闻舂陵反军内有一支骑兵,名为骁骑军,骁骑军的兵力在两千骑往上。”
骁骑军!梁丘赐眉头紧锁,看来,这次偷袭东岸大营的,应该就是舂陵军中的骁骑军,而且还是倾巢出动。
只是,这么多人的骑兵,要从湖阳长途奔袭到淯阳东岸,需要的时间可不短,而且怎么能没有一点风声传来呢。骁骑军不像是长途跋涉而来,更像是从天而降。
一名校尉面色凝重地说道:“都尉大人,我们运送在东岸的粮草和物资可不少啊!”
梁丘赐脸色阴沉,向四名兵卒挥了下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他站起身形,走到大厅的门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此时大雨已变成了小雨,漫天的乌云也有渐渐散去的趋势,梁丘赐看罢,深吸口气,大声喝道:“点兵!全军出击!夺回东岸大营!”正如那名校尉所言,在东岸大营里,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一旦这些粮草、物资被反军摧毁,对于郡军而言,可不仅仅是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且对将士们的士
气也是致命的打击。
南阳郡军在淯阳这里,并没有大型的战船,他们用来运送兵力和物资的船只,都是从民间征调来的,有大有小,规格并不统一。
六千郡军,乘坐在百余条大大小小的船只,由西岸渡口这边出发,浩浩荡荡的直奔江对岸而去。梁丘赐等人乘坐着一艘大商船,人们站于甲板上,眺望对岸。此时的天空,业已拨开云雾见天日,雨已经完全停了,能见度恢复正常,远远望去,只见东岸的岸边,地上的尸体叠叠罗罗,铺了好厚的一层,就连江水当中,都飘着一
层浮尸。
在船只往前行进的时候,不时有尸体顺着江水飘过来,撞到船身上,嘭嘭作响,此情此景,让郡军将士们无不倒吸口凉气,浑身汗毛竖立。
骑兵!在对岸的尸体当中,竖立着数以百计的骑兵,人们手持长矛,脸上蒙着汗巾,只露出寒光四射的眼睛在外面。
梁丘赐吞了口唾沫,侧头喝令道:“让第三曲上岸,探敌军虚实!”
传令兵闻言,立刻手持旗帜,向一旁的船只打出旗语。
看到旗语后,有十余艘船只加快速度,直奔东岸渡口行驶过去。十余艘船只刚停靠渡口,船上的五百名郡军兵卒便嘶吼着纷纷跳下船只,冲到岸上。
他们才刚一上岸,便遭受到岸上骑兵的弩射。没有时间再排兵布阵了,郡军兵卒只能一窝蜂的聚拢到一起,组成盾阵,抵御弩箭。
而就在这时,以马武为首的两百余骑从东岸大营里冲杀出来,径直地冲向郡军人群。
见到敌人的骑兵前来冲阵,郡军当中的军候扯脖子吆喝一声,一杆杆的长矛从盾阵的后面探出头来,一时间,郡军人群的外面矛头林立,看起来倒是也挺吓人的。
一马当先的马武片刻都未停顿,直奔着对面的长矛冲去。
到了近前,他抡起九耳八环刀,就听咔咔咔一连数声脆响,他正前方的长矛纷纷被刀锋斩断,紧接着,他又是一刀,狠狠劈砍到盾牌上。
咔嚓!
这一声巨响,犹如晴空炸雷,对面持盾的两名兵卒,连人带盾的被砍成两截。战马的四蹄踩踏着倒地的尸体,直接撞进人群里。一时间,惨叫之声响成了一片。马武在马上,将九耳八环刀挥舞开来,砍杀周围的兵卒,真如同切菜一般,咔咔咔的脆响声不绝于耳。这时候,其它的骑兵也到了郡军人群的近前,前排的骑兵对于伸出
来的长矛视而不见,不躲不避,直接撞了上去,自己和胯下的战马估计被长矛刺成了马蜂窝,但其强大的撞击力也让挡在前方的敌人,人盾俱碎。
后面的骑兵接踵而至,将长矛狠狠插入人群当中。如此密集的站队,骑兵长矛刺进去,已经不是只穿透一人,而是一下子穿透两三个人。
在前方敌兵倒地的同时,骑兵们纷纷抽出环首刀,一边催马继续往前挤压,一边居高临下的挥刀劈砍。刀锋劈开头盔,斩开头骨的声响此起彼伏,郡军的兵卒成排成排的倒在地上。有些兵卒根本不是被砍倒的,而是被同伴撞到的,但倒下的兵卒再没有机会重新站起,不断
挤压过来的战马将他们踩了个骨断筋折,体无完肤。双方交战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曲,五百名的郡军,便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这时候,以马武为首的骑兵突然调转回头,向外冲杀,等他们拉开与郡军之间的距离后,骑兵队伍又突然转了个弯,再次反杀了回来。不到三百人的郡军已被杀得四分五裂,眼瞅着骑兵策马奔来,人们吓得连连后退。现场是有些兵卒还站在原地,准备作战,而有些兵卒已被吓破了胆,不断后退,郡军的
人群分散开来,这给骑兵冲阵留下了充足的空间。以马武为首的骑兵,这回是透阵而过,从郡军的前面,一口气直接杀到末尾。
就这一个骑兵冲阵下来,战场上,这不到三百人的郡军就几乎找不到了,东岸岸边的尸体,又叠加上好厚的一层。
一人便斩杀数十名郡军的马武,杀得浑身是血,眼珠子通红,看到不远处还有两名未死的郡军在地上挣扎,他催马冲了过去,一刀一个,将两名郡军的首级斩下。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向四周环视,目光所及之处,已再找不到一名还能动的郡军,他甩了甩九耳八环刀上的血水,冲着停在江面上的那些郡军船只发出一声大吼。
“还有谁前来受死?”
马武这一嗓子,把船上的郡军都吓得一哆嗦,人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流露出惊恐之色。
“我乃马武马子张!还有谁来送死?”马武提着长刀,在江岸上催马来回盘旋,不断地大声喊喝:“还有谁来受死?”
“撤!”站于甲板的梁丘赐脸色阴沉得吓人,看着江岸上,犹如杀神附体一般的马武,他憋了半晌,吐出这么一个字。
在梁丘赐的命令下,江面上的船只纷纷调头,仓皇驶回到西岸。
反军是如何歼灭东岸大营三千将士的,他们都没看到,但马武是如何歼灭一个曲的弟兄,人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的第一轮接触,那还勉强能算是交战,而第二轮的骑兵冲阵,那完全是骑兵对步兵的碾压屠杀,五百弟兄,只顷刻之间就被屠个精光,这仗还怎么打?
就连足智多谋的陆智,也认为这仗没法再继续往下打。
反军在对岸蓄势待发,己方的兵卒刚一上岸,就得遭受敌军的迎头痛击,连像样的战阵都没时间摆出来,又如何能与人家的骑兵相抗衡,劣势实在太大了。
被梁丘赐派到岸上的五百郡军,全城了炮灰,一个没跑掉,被马武一部杀了个精光,这也彻底打消了梁丘赐欲夺回东岸大营的念想。
反军有两千骑,现在出来的只是两百骑,就杀光己方五百弟兄,就算余下的弟兄全部上岸,也不够人家杀的。
不足六千的郡军,如斗败的公鸡,退回到淯阳,并于淯阳渡口这边严加戒备,生怕对岸的反军攻打过来。
回到淯阳县衙的梁丘赐,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气恼,他连舂陵反军的主力都没看到,在淯阳这里,便伤兵损将三千余众,朝廷怪罪下来,他如何解释?一名校尉幽幽说道:“都尉大人,现在城内都在传,岑彭已有二心,消极怠战,于新野闭门不出,不愿与反军交战,导致反军肆无忌惮的都打了淯阳,接下来,反军恐怕就
要直取宛城,攻打郡城了!”
“啪!”梁丘赐闻言,猛的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地说道:“岑彭!”陆智暗暗皱眉,他欠了欠身,正色说道:“都尉大人,新野面对的可是舂陵反军的主力,岑将军只守不攻,也实属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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