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县之战的战报很快也传到了洛阳,刘秀看罢,大喜,随即下旨,册封岑彭为舞阴侯。
岑彭原本的爵位是归德侯,归德位于睢阳附近,一座不大的县,而舞阴可不一样,位于南阳境内。
南阳乃帝乡,能在南阳这里获得一块封地,那不仅是食邑多少的问题,更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当年刘邦手下的大将樊哙,就受封为舞阴侯。
岑彭领导的南征,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邓县一役,便把秦丰打了个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攻占下邓县和东阳聚的汉军,纷纷向秦丰所在的黎丘云集,很快,大军便兵临城下。别看黎丘城不大,但里面的城防十分完备,城高墙坚,易守难攻。
望着黎丘坚固高耸的城防,朱祐轻叹口气,说道:“君然,你若是不弃守黎丘就好了,哪怕是弃守,也该把里面的粮草、辎重统统烧毁才是。”
岑彭淡然一笑,说道:“仲先,倘若我坚守黎丘,或是把黎丘内的粮草、辎重统统捣毁,你认为秦丰还会往黎丘跑吗?”
听闻这话,朱祐不由得一怔,诧异地问道:“君然是故意放秦丰进入黎丘的?”岑彭笑吟吟地说道:“秦丰现被困黎丘,他的部下,必要率军前来救援。是让敌军长途跋涉来救秦丰,我军以逸待劳好,还是我军长途跋涉去攻敌军,让敌军以逸待劳好?
”
朱祐眨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拱手说道:“君然高见,祐自愧不如啊!”
岑彭哈哈大笑,摆手说道:“仲先太过谦了。”
岑彭故意放秦丰逃到黎丘,这也是他的策略之一,岑彭所采用的战术,用现代的话讲就是‘围点打援’。秦丰是南郡反叛势力的头脑,汉军将秦丰困住黎丘,秦丰的部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救,如此一来,己方将士也不用再东奔西跑,不用再去南征北战,只需坐在黎丘这
里等就好,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他一双,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呢?
岑彭的战术,延岑也猜到了,他跑到黎丘,和秦丰汇合没多久,便向秦丰点破了岑彭所用的战术,建议秦丰,放弃黎丘,赶快率军突围出去。
黎丘是南郡的门户,黎丘被破,南郡门户大开,接下来的战事,南郡势必陷入极大的被动当中,所以在秦丰的心里,他绝不能放弃黎丘。
再者说,他的全部家底都在黎丘,人能跑,粮草和物资能跟着他们一起跑吗?这些粮草和物资一旦落入敌军之手,接下来,他又拿什么去和汉军抗衡?
秦丰不是不想跑,而是他根本跑不了,种种的条件约束他,只能坚守黎丘。
南线战事,就此又进入到僵持阶段。
秦丰带着残部,龟缩在黎丘,坚守不出,而汉军对黎丘,则是围而不攻。只不过现在的僵持阶段,已经不是邓县之战前的僵持阶段了。
那时候汉军是真的破不了秦丰的三角防线,汉军是被迫与秦丰军僵持。
现在的情况是,汉军要想强行攻破黎丘的城防,并非做不到,只不过汉军实施的策略是围点打援,利用秦丰的被困,好吸引来更多的敌军。
这日,岑彭正坐在中军帐里看着各方传来的探报,朱祐、祭遵、臧宫诸将也在中军帐。岑彭看罢一封探报,便交给众将传阅。
他说道:“现在宜城还是毫无动静,反倒是夷陵的田戎开始坐不住了,正在集结兵马,蠢蠢欲动。”
秦丰自封楚黎王,他的国都就定在南郡的宜城。朱祐冷哼一声,说道:“田戎来了,也是自寻死路!”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向岑彭插手施礼,说道:“大将军!”
岑彭问道:“何事?”
侍卫递交过来一封书信。岑彭接过来,打开麻布做成的囊子,从里面抽出一块绢帕,展开,里面几列秀娟小字。
看罢,岑彭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将绢帕收起,揣入怀中,说道:“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仲先留下。”
众将虽然好奇书信中的内容,但也没有多问,纷纷起身离去。等众将走后,朱祐好奇地凑到岑彭近前,小声问道:“君然,出了何事?”
岑彭从怀中取出绢帕,递给朱祐,喃喃说道:“花美人来了。”
朱祐也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岑彭所说的花美人是指花非烟。刘秀的后宫里,就属这位花美人最神秘,也最为低调,几乎很少被人们所提起。
他连忙低头细看书信,内容不多,是约岑彭出营相见。
等朱祐看完,岑彭说道:“仲先陪我一起去吧!”岑彭拉上朱祐,也是避嫌之举。花非烟虽然不是天子真正的嫔妃,但毕竟还挂着美人的封号。
作为臣子,与挂着天子嫔妃名号的女子相见,无论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朱祐倒是也没有推脱,点点头,将绢帕递还给岑彭,说道:“走,君然,我老朱陪你一起去!”
岑彭和朱祐,都是便装出营,身边只带着十几名同样是便装,身手高强的侍卫。
花非烟约见岑彭的地点,距离汉军大营不算远,一座名为襄黎的小村子。
因为打仗的关系,村民已经逃得七七八八,还留在小村子里的,都是些无儿无女,走不了远路的孤寡老人。
襄黎村的村口有一座茶棚,花非烟约见岑彭的地点就是这里。岑彭和朱祐到时,一眼便看到坐在茶棚里,薄纱蒙面的花非烟。在她周围,还有几名侍女和仆人。
岑彭和朱祐双双下马,走进茶棚里。经营茶棚是一位六十开外的老叟,立刻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问道:“几位客官要喝茶吗?”
朱祐向老叟摆了摆手,示意先不需要。
他径直地走到花非烟近前,即便花非烟蒙着面,他也能认出来,这名女子,正是花美人没错。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马币,递给老叟。
老叟吓了一跳,一枚马币五百钱,这得买多少碗茶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客官,小店……”
朱祐说道:“掌柜的可先到别处去转转,我们在这里要谈点私事。”老叟反应过来,接过朱祐递过来的马币,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货真价实,老者吞了口唾沫,点头哈腰地说道:“小老儿去村中转转,客官想喝茶的话,尽管自己倒。
”
五百钱,把他这个小茶棚买下来都可以了。
等老者走后,岑彭和朱祐一并向花非烟拱手施礼,说道:“花夫人!”
在外面,两人不好称呼花非烟美人,只能以夫人相称。花非烟向他二人一笑,又对周围的侍女、仆人挥了挥手。众人自动自觉地走出茶棚,在四周分散开来,看起来好像是走到阴凉处乘凉,实则是形成了一张网,任何人想要
靠近茶棚,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两位将军请坐。”
茶棚简陋,地上的席子都是枯草编的,也不知从哪捡来的,残破不堪。岑彭和朱祐倒也不在意,在花非烟的对面跪坐下来。
朱祐好奇地问道:“花嫂子怎么突然来南郡了?陛下知道吗?”
刘秀和朱祐,既是君臣,也是异姓的兄弟,无论是在刘秀称帝前,还是在刘秀称帝后,他们的相处都和一家人一样。
面对刘秀后宫的嫔妃,岑彭有些拘谨,但朱祐却是十分随意。
听闻他称呼自己花嫂子,花非烟忍不住笑了,她说道:“我的事,以及我的行踪,陛下通常不太会过问。”
稍顿,她话锋一转,正色说道:“我这次来南郡,目的是去宜城。”
朱祐和岑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倒吸口凉气。
宜城可是秦丰的老巢,花非烟去宜城,未免也太危险了吧?岑彭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花夫人有家眷在宜城?”
花非烟摇摇头,没有马上回答岑彭的问题,他问道:“非烟想知道,大将军接下来有没有想要去攻打宜城?”
“这……”
“倘若军情隐秘,不便让非烟知道,非烟也不会难为大将军!”
朱祐转头白了岑彭一眼,在花非烟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连陛下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花非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呢。
他正色说道:“花嫂子,我军暂时没有攻打宜城的意图。”
花非烟点下头,说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也往大将军不要出兵宜城,更不要强攻宜城。”
岑彭皱着眉头问道:“不知花夫人意欲何为?”
花非烟说道:“大将军可知现在驻守宜城的是何人?”
岑彭眨眨眼睛,说道:“据我所知,是赵京。”
赵京是秦丰的心腹,位居丞相之职,目前也是镇守宜城的主将。花非烟轻描淡写地说道:“赵京这个人,可以拉拢过来。”
岑彭和朱祐一惊,诧异地看着花非烟。花非烟慢条斯理地说道:“云兮阁的人,很早以前就已混入宜城,与赵京多有接触,赵京对秦丰的态度,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坚定,如果赵京肯降,那么,宜城不攻自
破,我军将士,亦可减少诸多的伤亡。”
岑彭和朱祐对视一眼,心潮久久无法平静。他俩是真没想到,云兮阁的人竟然早就潜伏在宜城,而且早就在暗中分化秦丰势力,悄悄拉拢赵京。
朱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花嫂子这次去宜城,是为了和赵京相见?”
花非烟点点头,含笑说道:“是的。”
“不行,这太危险了!”朱祐打个冷颤,急声说道:“万一赵京是表面臣服,实则是想引你去宜城,岂不大事不妙?”
花非烟乐呵呵地看着朱祐,柔声说道:“阿祐多虑了,若无十足之把握,我也不会亲自去涉险。”
朱祐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花非烟对他也生出几分亲近感,对朱祐的称呼,学着刘秀,改叫他阿祐。没等朱祐开口,岑彭眉头紧锁说道:“花夫人,此事,我以为仲先言之有理,花夫人莫要轻信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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