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刚向刘秀欠了欠身,正色说道:“主公已经收到陛下的诏书。”
刘秀哦了一声,问道:“那为何隗公还迟迟不按照朕的旨意行事?”
申屠刚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并非主公不遵圣命,而是力不从心,难以从命啊!”
刘秀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申屠刚说道:“卢芳一直对西凉虎视眈眈,一旦主公出兵攻打蜀地,卢芳必定会趁虚而入,届时西凉空虚,实在难以抵御强敌。”
刘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说道:“朕听说公孙述曾派使者给隗公送去印绶,封隗公为大司空,扶安王,朕还以为,隗公是有所心动呢!”
申屠刚心头一震,急忙说道:“陛下,绝无此事!”
刘秀不解地问道:“申屠持书的意思是,公孙述从未向隗公送过官印和王公印绶?”
“不不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申屠刚说道:“陛下,主公曾与公孙述交锋多次,不管公孙述提出什么条件,主公绝不会向公孙述俯首臣称,还望陛下明察!”
申屠刚说的是事实,隗嚣的确和公孙述打过好几次仗。其中最为激烈的一次,是吕鲔在陈仓起事,勾结公孙述,举数万大军入侵三辅,当时镇守三辅的正是冯异。冯异麾下兵力不多,面对数万之众的贼军,显得人单势孤,力不从心。冯异来不及向洛阳求助,就近给隗嚣传说,隗嚣得知此事后,立即派出麾下大将杨广,率军数万,
驰援三辅。
这一战,隗嚣军是主力,冯异反而成为辅助,骁勇善战的杨广在三辅地区,连战连捷,大败吕鲔军,以及支持吕鲔的公孙述军,将入侵三辅地区的贼军全部驱逐了出去。说起来,隗嚣也是帮了洛阳朝廷不少的忙,前有对付赤眉军,后有驱逐吕鲔、公孙述,洛阳朝廷能击败赤眉,隗嚣功不可没,洛阳朝廷能守住三辅,没让公孙述的势力蔓
延出蜀地,隗嚣也同样是功不可没。
听完申屠刚的话,刘秀心有所感地点点头,说道:“隗公于汉室,的确有大功啊!隗公在西凉,南拒公孙述,北御羌胡,东抵卢芳,可谓居功至伟!”
申屠刚急忙向前躬身施礼,说道:“微臣代主公谢陛下盛赞!”
刘秀一笑,说道:“公孙述在蜀地称帝,实乃朕之心腹大患,申屠持书回到凉州后,可向隗公转达朕的意思。”
申屠刚拱手说道:“陛下放心,微臣回去之后,定将陛下之心意转达于主公。”
刘秀说道:“朕三番五次邀隗公入朝为官,可隗公都未肯,朕与隗公神交已久,奈何一直无缘相见,朕希望隗公能来洛阳,与朕把酒言欢。”
申屠刚含笑说道:“微臣定会向主公转达陛下之邀。”
虽然隗嚣帮过刘秀不少的忙,但刘秀对隗嚣还是很不放心。自隗嚣臣服刘秀以来,一次洛阳都没来过,很简单,他是不敢来,怕自己到了洛阳之后就回不去了。
他对刘秀有忌惮,不敢到洛阳,刘秀对他的忌惮也变得越来越深,在刘秀看来,隗嚣只是表面对自己臣服,实则,他就是想偏居一隅,在西凉称王称霸。即便察觉出隗嚣对自己可能是三心二意,刘秀现在也奈何不了隗嚣,毕竟像公孙述、卢芳以及张步、董宣等等贼寇,他们的威胁都要远大于隗嚣,即便刘秀要对付隗嚣,
其顺序也要排在这些人之后。
这些刘秀和隗嚣的使者申屠刚会面,相谈甚欢,申屠刚对刘秀的态度也是十分敬重,毕恭毕敬。但刘秀对这次的会面并不满意,因为完全没谈到实质性的内容。他希望隗嚣能出兵蜀地,攻打公孙述,申屠刚说会把此事转达给隗嚣;刘秀希望隗嚣能到洛阳任职,申屠刚说会把此事转达给隗嚣;刘秀希望即便隗嚣即便不愿在洛阳任
职,哪怕你过来一趟,我们见见面也好,申屠刚还是说会把此事转达给隗嚣。
说了一大通,申屠刚什么事情都决定不了,什么事都拍不了板,一切都需回到凉州,转达给隗嚣。
这让刘秀清楚的意识到,隗嚣派来使者,只是为了安抚自己,表明他隗嚣并未对自己生出异心。
对此,刘秀嗤之以鼻,倘若你心中无鬼,你又怕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以前,在刘秀的心目当中,隗嚣是可以划入自己阵营这一边的。
可随着隗嚣派出申屠刚,出使洛阳后,反而让刘秀在隗嚣的头顶上画了个问号。现在刘秀还不至于把隗嚣划入敌对阵营,但他也很难再把隗嚣当成自己人了。
翌日,刘秀召来来歙,让他随申屠刚一同回凉州。来歙和隗嚣的关系特别好,两人是在长安相识的,后来隗嚣回了凉州,来歙则投奔了刘嘉。
再后来,来歙跟着刘嘉一同投奔刘秀,来歙被封为太中大夫,隶属于光禄勋。
见到来歙后,刘秀说道:“我记得,来大夫与隗嚣交情莫逆。”
来歙连忙说道:“是的,陛下!微臣与隗公相识于长安,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刘秀点点头,说道:“不日,申屠刚便要返回西凉,你随他一同去趟西凉。”
来歙一怔,但也没敢多问,向刘秀拱手说道:“微臣遵命。”
“到了西凉,见到隗嚣后,你可向他言明,只要隗嚣肯来洛阳为官,朕可册封他为凉侯,并让他留任西州大将军。”刘秀说道。
来歙心头一震,凉侯!难道陛下要把整个凉州都封给隗嚣不成?他变色道:“陛下,这……”
刘秀说道:“此行,来大夫只需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达给隗嚣就好。”
来歙深吸口气,向前躬身施礼,说道:“微臣遵命。”
刘秀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道:“退下吧!”
“微臣告退!”来歙走后,刘秀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
册封隗嚣为凉侯,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承诺,如果隗嚣还是不肯接受,那只能说明他确实对自己生出了二心。
刘秀正在琢磨的时候,张昆走进大殿,来到刘秀近前,躬身说道:“陛下,皇后有请。”
他现在正在为隗嚣的事情烦心,随口问道:“何事?”
张昆小心翼翼地说道:“听长秋宫的宫娥说,是二皇子病了。”
刘秀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形,扬头说道:“走!去长秋宫!”
当刘秀到长秋宫的时候,院子里跪着好些的宫女、内侍,另外还有嬷嬷和大宫女步履匆匆的进进出出。见状,刘秀暗暗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人们回头一瞧,见是陛下来了,纷纷叩首施礼,说道:“陛下!”
一名嬷嬷一溜小跑地来到刘秀近前,躬身说道:“陛下,二皇子突染恶疾,又是发热,又是呕吐,定然是他们没能照顾好二皇子,才让二皇子染此恶疾!”
刘秀闻言,向跪下一片的宫女和内侍挥挥手,说道:“都起来!”
人们看看那名嬷嬷,一个个哆哆嗦嗦的都没敢起身。刘秀见状,紧锁眉头,沉声道:“朕让你们起身,都没听见吗?”
那名嬷嬷连忙说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少在这里碍陛下的眼!”
听了嬷嬷的话,在场的宫女和内侍们才纷纷起身,一个个缩着脖子,端着肩膀,纷纷退去。
刘秀看了那名嬷嬷一眼,这个嬷嬷他认识,算是圣通的奶娘,当年跟着圣通一同去到真定王府,后来又跟着圣通一同入宫。
以前刘秀也没怎么注意她,现在看来,在长秋宫,自己这个天子说的话,还不如她一个嬷嬷管用。
刘秀暗暗摇头,迈步向里走去。嬷嬷一溜小跑地跟在刘秀的身后。刘秀问道:“辅儿的病情如何?可有请御医?”
嬷嬷连忙说道:“今日一早,二皇子就吃不下,到了中午时,又是发热,又是吐的,御医就在殿内,正为二皇子诊治。”
刘秀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迈步进入大殿。周围的宫女纷纷跪地。刘秀没有理会,大步流星地进入内室。
此时,郭圣通正在内室里焦急不安地来回徘徊,一名御医在床前为刘辅诊脉。刘辅刚刚出生没多久,只是襁褓中的婴儿罢了,此时他躺在小床上,脸色泛白。
看到刘秀来了,郭圣通眼圈一红,正要说话,刘秀向她摆摆手,又指了指御医,示意她不要说话,别影响御医的诊脉。郭圣通眼中蒙起一层水雾,刘秀上前,握住她的手,并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辅儿不会有事。郭圣通的眼泪如同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抱住刘秀的
腰身,依偎进他的怀中,眼睛却不停地看向小床上的幼子。过了好一会,御医总算是为刘辅把完脉,他把刘辅的衣袖向下拉了拉,又将他的小胳膊放入被子里,然后起身,回头一瞧,发现陛下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急忙屈膝跪地
,向前叩首,说道:“微臣拜见陛下!”
“快快请起!”刘秀快步上前,把御医搀扶起来,问道:“李御医,辅儿的病情如何?”
御医正色说道:“现在节气转凉,二皇子这次是受了风邪,微臣开一副汤药,二皇子服下之后,便可退热了!”
听闻御医的话,刘秀和郭圣通不由自主地都长松口气。刘辅的身体一直很健康,长的也是白白胖胖,无病无灾的,而且还不闹人,见谁都是乐呵呵的,咧着还没长牙齿的小嘴傻笑,很招人喜爱,就连退黄疸的时候都比其他婴
儿顺利。
这次是刘辅第一次染病,刘秀和郭圣通自然是心急如焚。郭圣通来到小床前,跪坐在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说道:“辅儿不难受了,一会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看着轻声轻语,安抚着幼子的郭圣通,刘秀心里也是一片柔软,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郭圣通的肩膀,柔声说道:“圣通不必忧心,辅儿患的只是小病而已。”
郭圣通看着熟睡中的孩儿,哽咽着说道:“辅儿才这么小,还不会说话,就算难受,他……他也说不出来……”
说着,她呜呜呜地泣不成声。刘秀在她身边坐下,将郭圣通搂入怀中。这时候,那名嬷嬷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皇后,婢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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