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笑了笑,说道:“别看她是高句丽人,但却很聪明,竟然能想到去亲近丽华。”
后宫之首乃是皇后郭圣通,其次才是贵人阴丽华,高景慧没有去讨好郭圣通,反而去讨好阴丽华,着实出人意料。
花非烟含笑说道:“陛下,高美人毕竟是高句丽的公主。”稍顿,她又小声说道:“自高美人入宫以来,陛下还没去过建德宫,是不是太过冷落了?”
刘秀耸耸肩,说道:“先冷落她一段时间吧!这些年,高句丽人飞扬跋扈得很,该让他们学学规矩了。”
听得出来,陛下对高句丽人依旧很厌恶和排斥,花非烟聪明的选择不再多言。她和高景慧又没有交情,没有必要为她说话,自己反而惹得陛下不高兴。
花非烟在桌旁跪坐下来,一边为刘秀倒茶,一边说道:“最近的粮食募捐很顺利,没有再发现毒粮,看来,细作们也不敢再轻易拿着毒粮去做募捐了。”
刘秀正色说道:“军粮事关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心存侥幸,一定得多加提防才是!”
花非烟点点头,说道:“目前的情况是,募捐登记时,现场检验一遍,粮食入库时,由县丞亲自带人检验一遍,等到粮食出库时,再由县令做第三次检验。”
刘秀听得认真,等花非烟说完,刘秀笑道:“如此做,还算稳妥。”花非烟说道:“截止到昨日,司隶向汉阳运送的粮食,已超过十五万石,前方将士粮草不足的问题,也总算是有所缓解。不过非烟觉得,募捐还不宜暂停,应继续做下去,
按照目前趋势,应该可以再凑出十万石粮食。”
刘秀面露笑意,说道:“我军的军粮,可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而冀城城内的粮食,每日都在消耗,这样下去,再过个一年半载,冀城不攻自破!”
花非烟欠身说道:“陛下圣明!”
刘秀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既平陇,复望蜀!”
这句话是出自于他给岑彭的书信,‘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鬓为白。’
书信里,刘秀向岑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人总是不知足的,在他平定陇地的时候,他又期盼着能平定蜀地。
可他不愿意再打仗了,每次发兵,他都十分纠结,连头发都要白几根。
得陇望蜀这个成语,正是出自于刘秀的这封书信。
下午,刘秀抽空去趟西宫。
阴丽华怀有身孕,现在肚子已然隆起,刘秀也会时不时的过来探望一下。这次刘秀到西宫时,正赶上高景慧也在。
高景慧搀扶着阴丽华,向刘秀福身施礼。看到高景慧在西宫,刘秀也不意外,花非烟对他说起过,这段时间,高景慧经常到西宫窜门。
刘秀摆了摆手,说道:“平身。”他看向阴丽华,问道:“丽华今日感觉怎样?”
阴丽华笑了,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和昨日一样。”
刘秀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挽住阴丽华的玉臂,搀着她慢慢坐下。
而后,刘秀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她凸起的肚子,含笑说道:“再过几个月,丽华又要诞下一麟儿。”
阴丽华已经有四皇子刘阳,这一胎,她十分想要个小公主,听了刘秀的话,她好没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臣妾肚中的一定是公主!”刘秀不以为然的大笑,他有询问过太医,几名上了年岁,经验丰富的太医口径一致,都认定阴贵人这一胎定是皇子。刘秀抚了抚阴丽华的后背,好言安慰道:“好好好,丽
华说是公主,那就一定是公主!”
阴丽华被逗笑了,举目看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头,活像受气小媳妇的高景慧,暗叹口气,问道:“陛下许久没见到高美人了吧?”
听闻阴丽华的提醒,刘秀似乎这才注意到大殿里还有一个高景慧的存在。他目光一转,向高景慧看过去。
他看阴丽华时,眼神是非常温柔的,甚至都快要滴出水来。
而他看向高景慧时,眼神是没有任何温度的,谈不上冷冰冰,但也没有任何的火热,完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高景慧向刘秀和阴丽华福身施礼,小声说道:“贵人,陛下国务繁忙,无暇分身到臣妾的建德宫,也……实属正常。”
刘秀平淡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他足足冷落了高景慧一个多月,可在她身上,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的不满和怨气,她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副逆来顺受的贤淑姿态。
他嘴角勾了勾,问道:“高美人没有怨恨朕?”
高景慧急忙欠身说道:“臣妾不敢!”
“原来只是不敢怨恨,而不是不会怨恨。”刘秀乐呵呵地说道。
阴丽华忍不住偷偷拉了下刘秀的衣服,暗示他,这么说话太过分,也太欺负人了。
高景慧惊慌失措,急声说道:“陛下误会臣妾了,臣妾从没有怨恨过陛下!父王屡犯大汉边境,祸乱边民,陛下还能接纳臣妾入宫,已经是天大之恩惠。”
刘秀扬起眉毛,多看了高景慧几眼,这个高句丽的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的。他淡然笑了笑,说道:“我让你住在建德宫的决定,还是很对的嘛!”
德行不够,就重新竖立,建德由此而来。
高景慧福身说道:“陛下之教诲,臣妾铭记在心!”
刘秀眼眸闪了闪,看向高景慧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个小姑娘可是聪慧得很,头脑机敏,一点就透。他挥了挥手,说道:“回建德宫吧,我和阴贵人还有些话要说。”
高景慧应了一声:“是!臣妾告退!”
阴丽华要起身相送,被刘秀拉住了。
等高景慧离开后,刘秀拉着阴丽华,躺在榻上,而后他将阴丽华轻轻搂抱在怀中,含笑说道:“丽华,我们好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躺一躺了。”
阴丽华小声说道:“是陛下来西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且每次过来,只坐一会又急匆匆的离开。”刘秀轻轻叹口气,颇感无奈地说道:“最近的事情很多,公孙述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建议,于江水中立欑柱,以绝水路,于山中险峻之地结营屯兵,以绝陆路,现我南征之
将士,水陆皆难以进入蜀地。”
原本南征军入蜀,还能对公孙述起到一定的牵制,现公孙述搞出这么一手,南征军已难以再进入蜀地,牵制公孙述的任务,等同于失败。
现在,公孙述随时可能派遣大军,进入陇地,给予陇军增援。
南方受阻,北方也不消停。据报,卢芳在并州北部,调兵遣将,蠢蠢欲动,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陇地战事,陷入僵局;公孙述堵绝水路、陆路,己方难以进入;卢芳蠢蠢欲动,蓄势待发。这些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
除此之外,内部还有许许多多需要他去处理的政务。外部的压力,加上内部的压力,让刘秀颇有些疲惫。
阴丽华从刘秀怀中出来,坐起身形,柔声说道:“陛下,臣妾帮你按按头吧!”
“好!”刘秀干脆把头枕在阴丽华的腿上,舒适地享受着阴丽华轻柔的揉捏。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刘秀躺在阴丽华的腿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秀醒过来,翻身从榻上坐起,感觉身子舒服了不少。
“陛下醒了!”阴丽华端着一杯参茶,走到刘秀近前,将参茶递给他。刘秀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丽华,我睡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刘秀甩了甩头,站起身形,说道:“丽华,我得回去批阅奏疏了,明日我再来陪你。”
阴丽华不放心地说道:“陛下也别操劳得太晚。”
“嗯!我知道。”刘秀伸了伸筋骨,一下子睡了这么久,刘秀颇感神清气爽。
他出了西宫,刚走出没多远,隐隐约约听到有歌声传来。刘秀脚步顿了顿,转头问道:“张昆,何人在唱歌?”
张昆侧耳分辨了一会,抬手向左边指了指,小声说道:“陛下,歌声好像是从建德宫传出来的。”
建德宫,高景慧?刘秀皱了皱眉,迈步继续往前走去。他本来懒着理会,但歌声却一个劲的往他的耳朵里面钻。
如果是他熟悉的汉乐倒也罢了,关键是,歌声的曲调很怪异,明显不是汉家的歌曲。
刘秀停下脚步,转身向建德宫走去,同时低声嘟囔道:“她这是唱的什么鬼东西?”
张昆笑了,向刘秀欠了欠身,紧随其后。不管高景慧唱的是什么,总之,她的确是成功吸引了陛下的注意。
这皇宫里又多了一位聪明的女人啊!
刘秀来到建德宫。建德宫紧挨着西宫,西宫的南面是长秋宫,西宫的东面就是建德宫。
可以说两宫的距离,近在咫尺。高景慧经常到西宫窜门,估计也有距离太近的关系。
看到刘秀走进来,建德宫里的内侍、宫女们皆吓了一跳,要知道天子这还是第一次来建德宫呢!
众人正要施礼,刘秀摆了摆手,制止住他们,而后,他向坐在凉亭里,面对着宫墙,背对着自己的高景慧走过去。
到了凉亭近前,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歌曲的歌词没有很文雅,曲调也不是刘秀所熟悉的汉曲,但高景慧的嗓音却很好听,曲调从她口中飘荡而出,仿佛泉水叮咚,让人感觉悦耳,也让人很是享受。
等她一曲终了,刘秀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似在沉思,久久都是一动没动,也没有说话。高景慧也是坐在凉亭里,动也不动。
在场的内侍和宫女们都心急不已,陛下好不容易才来趟建德宫,如果高美人抓不住这次的机会,等陛下再来建德宫,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但他们又不敢出声提醒高景慧,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又毫无办法。
主子得宠,他们这些内侍、宫女才会有舒坦的日子过,主子不得宠,他们这些下人,就只是宫中的一团杂草而已。
呆坐在凉亭许久的高景慧,终于站起身形,转身打算回大殿,也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正好看到了背着手站在凉亭外的刘秀。一时间,她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中唰的一下蒙起一层水雾,眼圈湿红,颤声说道:“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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