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的凌晨,高俅穿好衣服,大半夜赶往皇城司监狱。
他心里琢磨着,如果那李氏说的是真的,就真的出大事了!
最近军督府在密集地审问席贡和刘光世,高俅是清楚的,皇城司也有官员参与做旁听,这意味着朝廷要对某些人进行严厉查处。
这是非常敏感的时刻。
他又想起这两天太子那件事,在皇家牧场放羊,左谏议大夫洪刍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子被赵官家保了下来,羊也被处理掉,但后面那条勾结金国走私的链条也就浮现了出来。
更关键的是,洪刍收了刘延庆的钱。
刘延庆是西北禁军大将,这背后到底有多大的一张网在推动保席贡和刘光世?
西北情况之错综复杂,高俅曾经亲眼见过,他当年去西军刷过军功,感慨各路军镇的混乱。
等到了皇城司门口,刚过了子时,高俅走进皇城司衙门,下属们已经备好了糕点和茶。
他对李氏进行了非常详细地审问。
等一切审问完后,高俅疲惫地走了出来。
看着远方的颜色,他只说了一句:黑!真他妈的黑!
十月初五,丑时(凌晨1点到3点),鄜延路,延安府知府衙门。
延安府知府王燮没有睡觉,他不可能睡得着。
同样,鄜延路经略使张深也没有睡觉,他也睡不着。
张深饮了一口茶,面部皮肉拉胯下来,沉着一张脸,像带着一张铁青的面具一样。
“人找到了吗?”
张深的语气沙哑,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暴躁。
王燮叹了口气说道:“没有。”
“没有找到,就意味着我们到目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去了京师,他们在京师到底见到了谁,说了什么!”
“张帅,下官知道后果。”
“你不知道!”张深突然暴怒起来,他怒拍桌子,上面的茶翻了一桌,“你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张帅,这不是在找……”
“你知不知道现在军督府在严厉审问席贡和刘光世,只知道张浚天天在想着要把我这个经略使撤换下去!我若是被撤换下去,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张帅息怒,下官已经派人……”
“派人什么,派人给康王送汗血宝马?康王已经被调到京东路去做农政使,你以为他能救你?”
王燮的神色也阴沉下来。
“宋金停战,张浚入京陛见,连折彦质都被宣入京,陛下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不可能,朝廷不敢乱动,西北边事频繁。”
“不可能?知不知道今年讲武堂派了多少下层军官到鄜延路来任职?”张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廷的换血是悄无声息的。
一大批新人涌到了鄜延路,担任起基层军职,对过去的旧派,是一种严峻的挑战。
“那刘锜也被调到了鄜延路,只要我被撤换下去,他就是下一个鄜延路经略使,他上位,你可知道你的后果?”
王燮全身一颤:“我们为大宋立过功……”
张深不屑地瞥了一眼王燮:“立过功?延安大战,死了十几万人,你王知府跑了!你是有把柄的人!张浚天天派人来查你!若不是本帅,你早就被送到京师就地正法了!”
“张帅,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深冷酷地说道:“必要的时候,你要出来承认一切。”
王燮直接跪下来了:“张帅,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还有脸说,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还有闲情逸致给易安居士写情诗,怎么?想娶过门?”
“这……下官只是仰慕她的才情……”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王知府。”
王燮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说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长期在军中任职的,他叫王晔,是延安府兵马统制官。
王晔发现张深也在此,连忙说道:“末将参见张帅!”
“免了。”
“谢张帅!”
他转身对王燮说道:“人找到了。”
王燮立刻来了精神:“在何处?”
“就在肤施县刘家村。”
“之前不是去了好几次都说没人吗?”
“那厮特别狡猾,知道我们已经去过好几次,不会再去了,所以回了刘家村。”
“这……”
一边张深不耐烦道:“还问什么,赶紧去抓人!”
王燮道:“对啊!去抓人!”
“我们把村子都围起来了,但担心那厮和之前一样乔装混跑了,所以才回来请示。”
“本官亲自走一趟!”说完,王燮就大步出去。
张深提醒道:“小心不要惊动了皇城司的人!”
骑上马后,带着人,一路出了县城,往刘家村的方向赶去。
丑时快结束的时候,沉睡中的刘家村被吵醒了。
一路人马举着火光,进入村子里,村民们纷纷从门缝里瞄出来。
只听外面有人大声喊道:“我们是知府衙门的人,听闻前一段时间这里发生了命案,王知府听闻后震怒,他今天亲自来主持公道!”
众人心头疑惑,这大半夜的,官府跑到村里来主持什么公道?
王燮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去。
冬天的晚上格外的亮,但火把将村子照得更亮。
王燮说道:“本官是延安府知府,这么晚打扰各位乡亲父老,实在过意不去,但本官昨晚才得知,过去几个月,刘家村发生了命案,本官深表震怒,彻夜难眠,便亲自前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其中一间屋子里,一个少年正在偷瞄,当他听到对方说自己是延安府知府的时候,情绪激动起来。
这几个月,他想天方设地法要见延安府知府,为自己兄长伸冤,但每次都被人阻拦在外。
他只是最底层的平民,想要见高高在上的知府本身就难如登天!
现在,知府来了,就在眼前。
王燮继续说道:“本官痛心疾首,这件事本官管定了!本官要将涉事的凶手,官吏一并查出!决不轻饶!即便丢了这头上的官帽,甚至本官的这颗脑袋,也要为诸位父老乡亲还一个公道!”
他说得振振有词,极其感染力。
这些村民平时哪里见过知府,听知府这么说,都认为这个知府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这时,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这少年枯瘦如柴,蓬头垢面,小声说道:“青天大老爷,请为小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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