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人,他绝不是什么君子。
但他却能说出听起来似乎很客观公正的话。
例如莫俦。
莫俦准确的来说是个君子,但绝对是个伪君子。
那伪君子为什么能说出如此客观公正的话呢?
因为大多数时候,碳基生物们都是有立场的,在什么立场说什么话。
难道莫俦这种人的立场是客观公正?
倒也不是,他的立场就是领导的立场,仅此而已。
莫俦这话,几乎直接把王次翁等人的心肝肺拿出来用铁锤砸成了一团烂泥。
本来就错过好时机的高太尉,此时金军拐子马飙得还快。
他一个滑铲……哦不,一个箭步上前,左脸写了一个“正”,右脸写了一个“义”,然后用义正辞严地说道:“陛下,这种打着仁政的幌子,谋求一己私利,损害国家、鱼肉百姓的恶劣行为,若不能得到严惩,必然使天下正义之士寒心,让那些卑鄙无耻之徒更加肆无忌惮,长此以往,国将不宁!”
“高太尉有何高见?”
“一个王次翁,身为刑部侍郎,一个罗汝楫,身为礼部侍郎,频繁想着要免去江东贪污案官员的死罪。”
高俅目光锁在了王次翁和罗汝楫身上。
“若说他们想要建议朝廷减轻刑罚,倒也说得过去,但偏偏他们与陈政贤这种犯下滔天大罪的恶官在一起,推动这件事,这分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这种人,臣都不屑于与之同朝为官,若陛下不严惩,如何向天下与臣一样心怀国家的忠臣交代!”
王次翁跳了起来,他指着高俅大呼道:“高太尉,你并无证据证明我与陈政贤的贪污案有关,你这是信口雌黄,这是毁谤!”
罗汝楫也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陛下,高俅诽谤臣!他诽谤臣!”
跪在地上的陈政贤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他连忙爬过去,说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话,都是罗侍郎教唆臣说的,都是罗侍郎……”
“陛下,这个陈政贤连银行的钱都敢动,还唆使自己的外甥杀钦差,这是造反,臣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和他同谋,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就该千刀万剐!”
“陛下,罗汝楫不但唆使臣今日在朝堂借仁政名义保全江东官员,他真实的目的就是要借此机会,逼迫陛下废除死刑,但其实他只在乎对官员的死刑,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是博取清明,二是想要保全他的人,以后再做提拔!”
“放你妈的狗屁……”罗汝楫凶神恶煞,如同一头恶犬一样朝陈政贤扑来。
他刚要扑倒神色惊慌的陈政贤,却被赵官家一脚踹飞了出去,摔在一边,翻滚了几下。
随后狼狈地爬起来,不知所措又惶恐害怕,站也站立不稳。
赵官家手中的剑往大殿的木地板上用力一杵,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但是震得所有人都神色惊骇,立刻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赵官家冷冷瞥着陈政贤,说道:“你继续说。”
“陛下之前杀了那么多官员,杀完后,要补充新的官员,新的官员对上面都颇有些陌生,还需要不断的熟悉才能有利益往来的信任,若是能废除对官员的死刑,只需要过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就能提拔那些被贬下去的。”陈政贤说道。
这是大宋朝官场的潜规则。
这种潜规则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了就没有朋友了。
一般人绝对不会乱说,更不要说从政的官员,他们说话都相对比较小心。
然而,陈政贤此时此刻却把这话如此直白地当着满朝文武说了出来。
大殿内鸦雀无声。
此后恐怕都不敢再有官员轻易提什么要对官员免除死刑了。
这条路今天算是被陈政贤、罗汝楫、王次翁等人亲自封死了。
他们这样玩,不仅仅高俅、莫俦这种立场今日要置他们于死地,其他官员也恨不得对他们拨筋抽骨。
罗汝楫不敢再说话了,但是王次翁还想着挣扎,他说道:“陛下,这是罗汝楫……”
但是赵宁却已经没耐心再听下来,他打断了王次翁的话,说道:“都说说看,这件事如何处置?”
大殿内依然是一片死静。
吕颐浩站出来说道:“杀钦差是谋反,臣的建议是夷族。”
吕颐浩这话说得所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他继续说道:“银行和地方衙门勾结,财政混乱,民工俸禄没有发放,必然影响明年的施工,臣建议,这里面凡是涉事衙门的官员,一律捉拿、查办,最好是处死,以儆效尤。”
“准!”赵宁转身走上去,“陈政贤不仅仅贪污公款,挪用银行钱财,还欺瞒朕,唆使外甥杀死钦差,试图谋反!”
赵官家的声音平静中蕴含着一股不可对抗的力量。
“陈政贤,夷族!”
“王充,夷族!”
“其余所有涉事官员,一律严格查办!”
说话间,赵宁已经走了上去,他转过身,看着下面的人,说道:“谁若是敢再跟朕玩什么自罚三杯,朕就夷他三族!”
“王次翁这刑部侍郎也别干了,吕颐浩你来亲自主审这次的案子!”
说完,赵宁甩手而去。
王次翁神色苍白,罗汝楫更是面如死灰。
而一边的陈政贤,已经瘫软在地上。
谁都知道,王次翁是秦桧的狗腿子,罗汝楫也是秦桧的人。
那这陈政贤是不是秦桧的人呢?
若是接下来仔细把河东路这个银行案翻出来查一遍,会查到谁?
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别忘了,江东那些人也是秦桧的人。
而秦桧此时在江南西路推行新农政,他对眼前的局势鞭长莫及。
此时,大殿内依然安静。
蔡懋脸上露出了笑容。
秦桧遭到打击,就是他蔡懋安插人的时候了。
当年前太子被秦桧扳倒,蔡懋的主力们在洛阳案中被秦桧扫了一大半,地方上更是被秦桧借着新农政和交钞下乡的名义一个个换。
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陈壁清到皇宫门口,看见皇宫门口没有人。
他知道,已经晚了。
但愿自己之前的猜想都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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