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伺候皇帝许多年，对皇帝的身形气质，最是熟悉。

他时常弓着背，但他站着了，挺起脊背，身高体型，竟和皇帝差不多。

冬日棉衣厚，再多套两层，难以辨认。

“老奴……老奴能替皇上死，死而无憾！”高公公咧嘴想笑。

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角涌出。

“锦儿！你救他，你救他呀！”皇帝看着温锦。

温锦摇摇头，“箭入心肺太深……高公公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跟父皇告别。”

“你救他！朕让你救他！”皇帝两眼含泪。

高公公苍白的手，抓住皇上的衣摆，咧嘴笑，“死得其所，老奴高兴！高兴……”

他头一歪，闭上了眼……

高公公嘴角噙着一抹笑，模样很安详。

皇帝深吸一口气，抬起广袖遮住脸。

他想哭，但现在不行。

“起驾回宫……”皇帝声音低沉，“温锦和钰儿随朕入宫，萧昱辰率北衙神武、龙武两军，清剿余孽！”

“厚……厚葬高星。”

皇帝眼睛红红的，不敢再看高公公一眼，他拉着钰儿的手，蹬车离去。

萧昱辰先护送皇帝和妻儿入宫，紧接着去收拾余孽。

温锦和钰儿，被带进皇宫。

淑妃娘娘也被接了过来。

“怎么回事？”淑妃娘娘上前，抓住温锦的手，“我怎么听说太子谋逆，皇上遇刺？”

淑妃娘娘的手，冰冰凉凉。

温锦反握住她的手，“父皇已无大碍……高公公死了。太子如今还不知抓到了没有……”

“废太子诏——

“废皇后诏书——

“窦家抄家！家中无论男女家丁！通通押入死牢！”

皇帝将温锦和钰儿带回宫中。

温锦原本以为，是要她侍疾。

没想到，皇帝根本没休息。

他召来内阁大臣，一道道诏书颁布下去。

京都一夕之间，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萧昱辰带着兵马，清剿太子余孽。那些曾与太子来往过密的大臣，都被神武军破门而入……

皇帝在宫中，忙碌了两天，才体力不支而倒下。

然而到现在，都还没有太子的消息。

“嘘——”淑妃娘娘从皇帝寝宫里退了出来，“点上安神香，睡着了。”

“高星！高星！”

寝殿里忽然传来皇帝的急呼。

伺候的宫人忙上前。

“皇上有何吩咐？”

“滚！你不是高星！”

淑妃惊惑地看了温锦一眼，连忙又进得殿内。

“都给朕滚！”

哗啦——

上好的青瓷，砸碎在淑妃娘娘脚边。

淑妃娘娘退出寝宫，眼圈儿红红地看着温锦，“皇上这样，怕是要伤身……”

“高公公倒下之后，父皇便心痛难忍。能撑到现在发作……已是极限。”

温锦轻叹一声，“让他发泄吧，高公公伺候父皇大半辈子了。是父皇最依赖的人。”

淑妃娘娘轻叹，“只是怕皇上走不出来，会伤及自身啊。”

但很快，寝殿里又安静下来。

安神香的作用，总算压过了皇帝心中的郁郁悲痛。

他发了一通火，渐渐睡着了。

“唉！皇上睡着，脸上还挂着泪呢！”退出来的宫人道。

“能得皇上如此挂念，高公公也够荣耀，够叫咱们羡慕了！”宫人说。

皇帝清醒的时候不能哭。

他被自己的儿子背刺，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让所有动这个念头的人，都望而生畏。

他的悲痛，他的伤心，都只能在睡着的时候，偷偷发泄。

“辰儿，辰儿来了！”淑妃娘娘拽了拽温锦。

萧昱辰一身黑金色甲胄，带着一身煞气，踏着汉白玉阶，阔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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