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营中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将整个大营照的亮如白昼,校场中全军早已集结完毕,静静的等候着曹震到来!
只见全军分为数个方阵整齐排列着,从左至右分别是百骑司、重骑营、两个轻骑营、匠作司,就连刚刚组建的军马司亦是赫然在列!
由于此时军中战兵俱是骑兵,因此除了匠作司与军马司,其余人尽皆手牵战马、顶盔贯甲,好似要立刻出征一般!这便是曹震军中的规矩,即便在大营之中亦要随时准备好上阵厮杀!
众人没等多久,曹震便带着王越、赵云、夏侯兰等人来到校场,此刻其并没有以往的严厉,而是慢慢在大军面前踱着步子,不时的与张亮、毛成、严纲、公输瑜、孙平等人闲聊几句,并且随手为前排的士兵整理一下铠甲。
待到走过一圈之后,曹震这才跨步来到校场高台之上,扫视着校场众袍泽,心中如五味杂陈,一时竟然有口难言起来。
而台下的全军将士则是一脸热切的看着他们的统帅,等待着其发号施令!众人已经习惯了跟着曹震、去拼死取得军功荣誉,因此但凡曹震下令、全军无一人会犹豫退缩,必定冒死向前、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知道曹震会率领他们取得最后的胜利!
曹震看着眼前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神,心中更加愧疚,但是此时即将面临最艰难的生死大战,容不得其在此多愁善感。只能钢牙一咬狠下心来,对着全军袍泽大声道:
“诸位袍泽兄弟,可曾吃饱喝足?可曾养足精神?可还有力再战否?”
台下立刻传来整齐的回应:
“战!战!战!……”
请战之声铿锵有力、响彻云霄,可见众将士们战意之旺盛!
曹震又道:
“吾等之境遇,诸位定是了然于胸。此前之战虽然亦是凶险,但某总有一丝获胜之把握,然此次出战,某是一丝把握也无,诸位以为吾等当如何?”
台下众将士丝毫没有犹豫,齐声高呼:
“愿随都尉赴死!死战!死战!死战!……”
听闻此言,曹震眼圈发红、险些落泪。这些人中,少部分是随自己一路从尸山血海之中、拼死挣扎出来的生死兄弟,大部分却是刚刚加入进来、只参加过一两次战斗。
此时他们皆是同样的对自己支持、信任与爱戴,而自己却不得不带领他们去打这必死之战,现实如此,徒呼奈何?
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曹震声音略显嘶哑的大喊:
“好!谢过诸位袍泽兄弟之拥戴,某曹震铭记于心。此战之始末众位袍泽想必一清二楚,为解辽西之困,吾等突袭鲜卑两千王廷精锐骑兵,连夜摸入鲜卑腹地,于第二晚彻底抹除鲜卑段氏全族,搅得鲜卑大军后方不得安宁。
鲜卑狗贼必视吾等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某料定其定是将起大军前来报复,辽西之困暂解,却是将渔阳置于了危险之中。
渔阳城兵少,定是难以久持,吾等据城而守亦无多大意义,不若提前出城,发挥吾等骑兵之优势,搅他个天翻地覆,纵然身死,吾等亦算是求仁得仁,虽死无憾矣!”
全军立即齐声呼应:
“求仁得仁,虽死无憾!求仁得仁,虽死无憾!……”
曹震压了压手,让全军静下来,继续斩钉截铁的道:
“某曹震在此立誓,此次出战与往日一般,赴死曹震在前,撤退曹震于后,必不会抛下袍泽兄弟保全自己。”
曹震说完看了一圈战意丝毫不减的众位袍泽,继续大声道:
“此战之凶险前所未有,某亦未必能生还,必须出动最强战力,因此所有身上有伤之人全部留下,为家中独子者留下,心有牵挂者亦可留下,若吾等遭遇不测,亦能为大营留下火种!”
听闻曹震此言,军中顿时哗然一片,少顷之后便立刻安静下来。若在平时,军中喧哗者、早已军法处置,不过此时曹震并无怪罪之意,皆因其所言令众人过于震惊,亦是需要众人商讨一下!
此时突然一声大喝之声从百骑司处传来:
“禀都尉,吾等不服!”
曹震有些惊讶,百骑司尽是其一众老兄弟,应该不会有人反对自己才是,怎地居然有人敢于在大军之前忤逆自己?眼睛一扫便心中了然,喊出不服者乃是此次突袭鲜卑王廷精锐骑兵时,因保护自己而受伤的几人。
王越却是顿时又怒又急,百骑司乃是归其掌管,自己麾下居然出现忤逆之人,让其怎生不怒。曹震军法森严,军中忤逆者、不问缘由,皆斩!这让其怎生不急。这些百骑尽是身经百战且战功赫赫之辈,怎能忍心见其因此事被斩。突然灵机一动,大喝道:
“放肆!军令之前,胆敢忤逆,来人,推下去,斩!”
说完便神色焦急的冲张亮、毛成打眼色,示意二人帮忙求情!王越是怕曹震出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因此提前说出,以便堵住曹震的嘴。
张亮、毛成见此亦是大惊,暗道糊涂啊!都是老兄弟,何事不能私下说?非要大军之前忤逆都尉,要知百骑司犯军法,乃是罪加一等!二人连忙上前欲要求情。
曹震早就对王越的小心思了然于胸,又见三人眉来眼去,亦是觉得颇为滑稽,然法不容情,若是那几人说不出个子丑演卯,今日定是要忍痛斩杀袍泽以正军法了!
曹震冷冷的一挥手,示意张亮、毛成不必多言,声音冷冽的对百骑司几人道:
“汝等有何不服,讲来!”
这几人刚才因听闻“受伤者留下”心中焦急,不服二字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心中便已后悔。然百骑司尽是敢作敢为之辈,既然做了便甘愿受罚,不过一死而已,有何惧之!
只见为首一人出列抱拳道:
“都尉言及出动最强战力,便让全部伤兵留下,莫非吾等老兄弟于都尉眼中已成累赘,欲弃之而后快呼?吾等何时因受伤而战力有丝毫下降过,哪次不是愈战愈勇,流血愈多、拼杀的愈加凶狠?
身边一众老兄弟纷纷倒下,吾等得都尉庇佑方存活至此时,现在都尉有大难,吾等却因小伤而不能跟随,如此苟活又有何意义?
某陈青,大军之前忤逆军令,自知当斩,恳请都尉以某之头颅祭旗,以正军法,莫要连累其他兄弟!让众兄弟替某跟随都尉左右,为都尉抵挡宵小暗算,同生共死,以全兄弟袍泽之义!”
陈青说完便对曹震深深一拜,随即起身高昂着头颅、引颈就戮。而军中众老兄弟此时回想起过往、一次次于惨烈战场之上,互为依靠,拼死杀敌的场景已是热泪盈眶。
曹震与张亮、毛成亦是双目发红、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突然轻骑营中一位年轻军候出言道:
“启禀都尉,军候王飞有话要讲!”
曹震收敛心情,点头道:
“讲来!”
王飞抱拳一礼,梗着脖子道:
“都尉军令有些不妥!某也不服!愿与陈青一同赴死!”
此言一出更使得在场众人大惊,张亮上前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其犹自倔强的嚷嚷:
“某就是不服,死也不服!”
曹震头疼的挥挥手,阻止了张亮的动作。这个王飞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只是脾气太过倔强耿直,总是顶撞上官,因此屡屡得不到升迁。
曹震刚从军时其便是队正,曹震做军候了其依然是队正,直到曹震做了别部司马、渔阳骑兵尽数划拨到曹震麾下时才将其提拔为屯长,现在已经累功至军候。曹震深知其脾性,懒得与其纠缠,喝道:
“有何不服,快讲!”
王飞这才停止嘟囔,起来拍拍屁股才对曹震道:
“都尉方才下令,为家中独子者留下!莫不是都尉要与某一起看守大营?都尉治军,向来是军法面前人人平等,莫不是都尉便能例外?”
说完又梗着脖子盯着曹震,似有不服来辩之意,气的曹震脸色铁青的对张亮到:
“打,与某狠狠的打,将这厮那犟驴脖子打歪!”
张亮依令上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的其嗷嗷直叫,犹自高喊不服!
曹震见此亦是被其气乐了,关键是这厮还说的在理,这军令也就无从说起了!想到此,便摆摆手道:
“罢了!是某下令不明在先,汝等抗命在后,某与陈青、王飞三人各打一百军棍,以示惩戒!
大战在即,军棍暂且记下,若能活着归来,再打便是!
本想留下些火种,怎奈汝等杀才毫不领情,那就想去便去就是!”
众人尽皆大喜,齐声大呼:
“都尉英明!”
曹震又道:
“既然无人愿意留下,那便回去准备,此战可能较为持久,多带些肉干清水,疗伤药物,弩箭弓矢亦要备足。一人双马随时准备出城,化被动为主动!”
说完瞪了一眼犹自洋洋得意的王飞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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