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盘旋着升过人们的头顶,尖叫着盘旋着,试图看看地面上有没有可供他们食用的面包屑。
一只海鸥似乎看到了在地面上的食物,急速的盘旋下落试图寻找掉落在地面的食物,随后一颗石头精准的砸中了这只可怜的海鸥。
“万岁!”
隐藏在街头小巷子当中的几个穿着连裤衣和背带裤的小孩子一边欢呼着一边冲了出来。这帮顽劣的孩子很明显是故意将谷粒和麦子等食物洒在地面上引诱海鸥下来的,而这只可怜的海鸥也很可怜的成为了海鸥的玩物。
从有些肮脏的泥地里面捡起了海鸥,这帮子孩子一股脑的握着这支被石头砸下来的海鸥跑进了小巷子当中,没人在乎几个小孩子近乎于幼稚的举动。
远方大量的木头做成的船只在港口进进出出,远处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树叶的丛林一般。
这一年是清道光五年,农历年乙酉年,同时也是西历1825年,耶稣基督诞生的第一千八百二十五个纪元年。
五十余年前的1773年,这里还是英国人遍布的港口。合众国的爱国者们为了避免被英国人的印花税所剥削,他们将大批大批印度运来的红茶茶叶从船只上倾倒在了海中,从而最终引发了美国的独立战争。
而现在往返于美国波士顿港的也不再是装载着英国“龙虾兵”的船只了,而是成箱成箱的工业品和原材料,同时也有着不少来自旧大陆的人来新大陆来寻找出路。
此时的美国还并没有建立什么完善的户籍制度,基本上居民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因此新移民来到波士顿也没有什么海关的人来阻拦——比起移民,海关官员更关心的是这些船上的货物以及税款。
港口当中除了从欧洲大陆来的旅客和游客之外,最多的职业应该是扛包的力工了。这个年代想要从商船上面卸货只能靠着人挑肩扛,不管是白人、黑人亦或者是亚洲人,都能够在港口卖力气赚得一碗饭吃。
但是想要吃这碗饭也是有条件的,并不是说你来到港口卖力气就能够吃上的,毕竟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西方的行会,东方的帮派几乎都是如此。
力工们在卖一身苦力气赚的几枚银币之后,还得拿出一些来“孝敬”庇佑他们的帮派。这些帮派们会在他们的地盘上巡视,并且避免自己罩着的力工受到外来船主的欺负,同时很多时候,卸货的价格也是他们说了算。
而掌管这片码头的帮派名字是“死兔子帮”,尽管他们帮派的名字听起来有些吊诡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不管是装卸货的搬运工还是波士顿当地的居民可都不觉得有人能听到“死兔子帮”的名字能笑出来。
“死兔子帮”在过去的一年之间,至少在波士顿地区制造了十几起谋杀案,而且他们谋杀的方式也相当的具有仪式化。每次杀人之后总是会将受害者的脑袋劈烂,随后将一只死掉的兔子塞进去以证明受害者惹怒了他们的帮派。
这种残暴、血腥,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密教仪式一般的行凶方式却相当的有用,他震慑住了所有人,至少在港口区和港口区附近的地区,贫苦人们在不缴税时候的直接统治者并不是合众国政府,而是这群残忍的混混流氓。
而现在,这群来自“死兔子帮”的混混们,将一个年轻的富商打扮的半大孩子堵在了波士顿的一条巷子内。
在这条泥巴小巷当中总共有九个人,一个半大孩子和他的两个随从,以及六个“死兔子帮”的杂碎,而这个从欧洲大陆刚刚过来的,看起来就像是“富商”的孩子就是这群匪徒们看上的新的羔羊。
带领这帮子杂碎们抢劫的头目鲍里斯手握着匕首站在三个人的对面,尽管鲍里斯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看起来有些瘦小,但是他手上的武器却让他看起来想当的凶狠和狡诈。
他贪婪的扫视着这孩子身上精致的衣服,心里换算着这一把能够抢到多少钱。对面那个半大孩子和他的两个随从表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怯懦亦或者是慌张,而是就这么沉默的看着鲍里斯,这让鲍里斯有点不爽。
“看什么看,没见过抢劫吗?”鲍里斯瘦小的身躯努力摆出吓唬人的动作,但是却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一口爱尔兰口音的英语则更是让这一幕看起来像是什么剧院上演的滑稽剧一般。
“小子...谁叫你穿的那么显眼,而又恰好从这里走了呢?放心,我们“死兔子帮”做事最讲究公平了,只要你乖乖的过路费交了,我们就把你完好无损的放走,而且我保证未来在港口这片地方没人会找你的麻烦。”
对面的主仆三人都没有说话,那个半大少年的眼神中甚至显露出了一点不屑的意味在里面,这让鲍里斯非常恼火。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鲍里斯勉强忍下了这口气。
“maintenant,monimpressiondunouveaucontinentestencorepire”
“désolé,votreexcellence.”
而对面的那个男孩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之后,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拿着匕首的鲍里斯几人是要抢劫,反而转头开始和他其中一名年纪大一些的侍从聊上了天。
鲍里斯并没有听懂他们两个人在聊什么,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爱尔兰人,连英语他都说的有些半生不熟的,更不用提对方说的那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了。
不过鲍里斯并不觉得不懂语言就不能够沟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手中的匕首就是沟通的语言。鲍里斯冷笑着将匕首深了出去,比划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想要让这个不懂英语的小子明白自己现在是在抢劫,而对方的目光也很显然又被他吸引了过来。
“不用比划你的小玩具了,”就在鲍里斯觉得对方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的时候,那个半大的孩子居然开口了,而且说得是流利的英语,“我听懂了,说吧,你们要多少。”
鲍里斯的表情呆愣住了,他觉得自己被对方给玩了,而对方似乎也一点都没有考虑鲍里斯的“面子”问题,搞得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自己在乞讨而不是抢劫一般。
“一人...一人最少五美元,”鲍里斯在思考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觉得钱比起面子来重要多了,“你们一共三个人,只要给我们十五美元就可以过去了。”
这个数字对于1825年的人们来说并不少,此时世界上绝大多数货币都是金银币铸造的,而美元也是同理,十五美元的大银币都足够找好几个舞女风流好几晚上的了。
听到五美元这个数字,年轻的半大孩子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变化,但是他身后的那个年轻护卫脸上明显的露出了鄙视的表情。甚至就连他们在说抢劫的时候,那个护卫的脸上都没有这种表情。
而当鲍里斯说出了“每个人五美元”之后,那个年轻护卫的脸上就开始浮现出这种鄙夷、不屑、怜悯混杂在一起的表情,这种表情甚至比那个半大孩子口头上的戏弄还要让鲍里斯生气。不过很快鲍里斯就生气不起来了,因为他看见那个少年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从中翻找了一下,丢出了十几枚银元丢到了地上,而上面清晰地刻着“一美元”的字样。
还没等鲍里斯发话,鲍里斯身边的一个小子就冲上前去贪婪的将在落在小巷子泥水当中的银币捡拾了起来,十五美元真的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至少对于他们这些“死兔子帮”的外围成员来说,这些钱真的很多。
鲍里斯刚刚说了个谎,他们确实是“死兔子帮”的成员,但是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罢了。
死兔子帮当中的核心成员基本上都在港口和周边的商业街,他们才是真正做事狠辣不留手段,同时敢于杀人越货的那一批。
而他们这些胆子小的只敢敲诈勒索小偷小摸的则是被扔出来自生自灭,要用到他们撑场面他们就额得去,不用到他们的时候那就放养他们在居民区“敲诈勒索”来勉强糊口,所以对他们来说,这十五美元真的很多。
不过好歹鲍里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并没有被这十五美元迷失了心智。
他看着这笔钱,稍微咽了一口口水之后,目光就横移到了那个少年腰间的钱袋上,有道是“愿意出十五美元当做过路费的人,一定愿意再掏三十美元”。
所以鲍里斯决定临时反悔,誓言值几个钱?那个少年的腰包里面可全都是白花花的美金银元!银元比起所谓的誓言可要昂贵多了,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地痞流氓来说。
“我反悔了,小子,你们三个的命可不止区区十五美元...至少...至少要给我一百美元。”鲍里斯挥动着他手上的匕首,恶狠狠地逼近了少年,“瞧瞧,你的钱包里肯定有一百枚硬币,我只要你的硬币,换你们三个人的命。”
“不划算。”
对面的少年有些冷漠的说出了这句话。这让对面的鲍里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确认自己似乎没有听错之后,鲍里斯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他觉得对方在戏弄他,在完完全全的戏耍他。不管是对方将银币丢在地上的动作,还是他们的表情、神态亦或者是说出的话,都没有将手持武器的鲍里斯放在眼里。
这种无言的轻蔑戳中了鲍里斯的痛点,他们平常被死兔子帮的核心成员打骂只能满脸堆笑,被当地的居民蔑视也只能骂两句吐口痰离开。到了现在,居然连这帮“外来户”都不怕手里有着武器的他们了,鲍里斯根本就不存在的自尊心似乎一瞬间被戳破了一般,他开始歇斯底里的朝着少年三个人怒吼起来。
“一百美元!把钱给我们!立刻!马上!否则你就死!”
鲍里斯一边怒吼着一边挥动着他手上那把匕首,就好像他手上握着什么无上宝器一般。这种疯癫的做法甚至把他的同伴吓到了,在他身边的几个同伴都开始下意识的远离鲍里斯。
而就在鲍里斯的匕首马上就要碰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少年身后那个年长一些的侍卫出手了。他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迅速的扭住了鲍里斯的手腕,然后用力直接弯曲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鲍里斯一下子松了手,而那把用来威胁对方用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不过这名侍卫很显然并没有在此停止他的动作,而是狠狠地用手肘撞上了鲍里斯的眼眶,疼痛让鲍里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好了,住手吧,里昂。”少年看到鲍里斯被压制在地面上之后,才发了话,而此时的鲍里斯则抱着自己的手腕哀嚎着。
很明显刚刚这个叫里昂的老护卫对鲍里斯手腕造成的伤害比手肘那一下还要严重,鲍里斯右手骨头和骨头连接的地方被直接扭断了。而少年看着在地上哀嚎着的鲍里斯,这才轻描淡写的捡起了他的匕首。
“那十五美元是其实用来买你们的命的,因为真正敢于杀人和想要杀人的人眼神并不是你这样的,”少年说话相当的老成,就像是在说教一般,“我们刚刚到波士顿,不想惹事,不过既然你们自己撞上来了也就由不得我们...现在你可以选择拿着给你的十五美元滚,或者死在这里。”
听到这话的鲍里斯忍不住哭了起来,甚至可以看到下身渗出了淡黄色液体,很明显他被吓尿了,而跟着鲍里斯抢劫的其他五个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都被对面这三个狠人吓得让出了一条道。
少年看到被吓尿的鲍里斯也失去了继续说教的兴致,而是直接从他身边大步跨了过去,剩下其他人也丝毫不敢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生怕下一个被扭断手腕的是自己。
直到这三个瘟神从小巷子离开之后,剩下人才手忙脚乱的扶起满身臭气的鲍里斯准备去看医生。
而另一边的少年和他的两个侍卫已经走远,他们沿着波士顿的大街走到了如宫殿一般的特雷蒙特大旅馆,而此时的少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副冷漠和不屑的神情,换上了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来,就像是一个刚刚离开家门出来闯荡,对世界好奇的少爷。
很难想象,这么年轻的少年确有着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但是这个年轻的少年却做到了,而他身边那两个侍卫也仿若见怪不怪一般。
少年微笑着将一张银行券放到了桌子上,朝着前台眨了眨眼睛,充满活力用略带法国口音的英语冲着负责登记的前台说道。
“请问还有房间吗?我需要一间可以容纳下我和我的两名护卫的房间。”
“当然可以,先生,请问您的名字叫什么?”
少年微笑着高昂起了他一头金发的脑袋,看起来像是一个高兴地孩子,但又像是一只昂起头的雄狮。
“克里森·赫勒拿,来自科西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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