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大牢。
忙碌了大半天的锦衣卫,决定慰劳自己,像他们这种高风险的差事,每一餐饭,每一杯酒,都显得弥足珍贵。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满头大汗,坐在炭火跟前,手中小刀飞快的划动,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掉落在盘子里,鲜嫩饱满的肉汁,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落在火中发出迷人的声音。
炭火在沸腾,肉经过炭火的历练,本来就滋味满满,再加上一小撮盐,简直是香气四溢,长力气。
一整条大腿,色泽焦黄油亮,酥脆的表皮因为不堪炭火的炙烤,匆匆忙忙的爆裂开来,如此正好,裂开的口子,简直是加盐入味最好的途径。
毛骧缓缓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葫芦精盐,声音低沉的说道,“这可是盐业衙门贩卖的精品食盐,色泽微青,无半点苦味儿,咱天生仁厚,这种稀罕物,却让你们享受得到……”
从半空中泼洒而下的白色粉末,让这烤肉更加增色几分,可谓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一格。
随着炭火的炙烤,表皮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丝丝缕缕的肉汁滴落下来,在火炭上发出了袅袅青烟。
毛骧懊恼地摇了摇头,“火候还是不够,如此一来,何时能完了差事?!”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老实憨厚的脸上顿时生了几分神秘。
可旁边的锦衣卫千户,却急得火烧火燎,匆匆忙忙拿了一些铁签。
烤串,原始的烹饪技术,这次终于能一展所长,只不过稍微不同的是,这次的铁钎却扎在了整条腿上,如此一来,锦衣卫千户紧张的脸上,也显得放松了几分。
“指挥使大人放心,标下在每根铁钎上都涂了麻油……”
麻油的清香,和炭火的浑浊,一起构成了这锦衣烟火,当真是此景多在地府见,人间又能看几回?
可能是感觉火候不够,毛骧又吩咐身边的人狠狠的摇了几下扇子,火焰顿时冲天而起,贪婪的火舌舔舐着酥脆的烤肉,皮上油脂哔哔啵啵的声音,顿时更加浓烈了一些。
“密室里的老和尚怎么样?活的还是死的!?”
毛骧随口问道。
一旁的锦衣卫千户连忙回答道,“回大人的话,那老和尚已经一两天不说话了,但每日的饭食,却是吃的香甜……”
毛骧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说道,“传信的弟兄已经去神机工业了,太子殿下估计一会儿就到,如果看到那老和尚活得那么滋润,你我兄弟的脑袋……”
锦衣卫千户神情一凝,随即又无奈的说道,“纪刚那小子天天在想办法,可是一个办法用了一回以后,那老和尚便习惯了,咱们又不好动粗……”
毛骧面色阴狠,对着焦黄酥脆的烤肉狠狠点了点头,锦衣卫千户顿时心知肚明,从腰间拔出牛耳尖刀,把整个烤肉最精华的酥皮,剜到了手中,连同那半只蹄膀……
不一会,密室中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声音,“你们这群畜生,你们给老衲吃的什么?!啊!?”
哎,密室中并无灯光,也是难为那老和尚了,可能是吃到了烤肉中的骨头,正在为自己的牙齿而叹息吧。
“殿下驾到!”
毛骧从椅子上一骨碌爬起,扑通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标阴沉着脸,缓步而入,看了一眼炭火,又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老太监,缓缓开口道,“这个程度还是没有问出什么?!”
毛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老太监一直伺候在小殿下身边,如果有人给小殿下传话,一定就是通过他,除他之外,再无旁人,可是他却一口咬定,只是一个意外,臣………”
毛骧还没有说完,朱标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没审出来,继续审便是,重大事情又是什么!?”
原来刚才传话的锦衣卫,告诉了朱标,毛骧有重大发现。
一提这件事情,毛骧就来了精神,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面色凝重却不说话。
朱标看了他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毛骧紧随其后,到了一间雅致的密室里,两封密信,恭恭敬敬的奉上。
朱标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凝重,其中一封书信,是江夏侯周德兴写给那个老太监的,大致意思是让他在宫中找一找关系门路,提携一下被选中秀女的自家亲戚,并承诺,无论成功与否,皆有五百两黄金奉上。
这第二封信,正是写给朱标贴身太监苟宝的,书信中大致意思是,那个秀女和他有些香火情,能不能提携一下,让她和自己见上一面,无论成功与否,皆有三百两黄金奉上。
朱标拿着这两封密信,面色阴沉,仿佛暴雨前夕的天空,让人望而生畏!
其实这件事情自古以来都实属正常,给画工塞些银子,让他把图册上的容颜画的貌美一些,给太监塞些银子,拜托他在贵人的时候多提上一嘴,甚至给身边的侍女一些好处,让她平时有意无意多说上一些小话,这些事情都是屡见不鲜的。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却让朱标闻到了一些阴谋的味道,但是这就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立马发难,也顶多能训斥一番罢了,顶天削去爵位…
朱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旁边的毛骧顿时更加谦卑了。
“查!此事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毛骧这才松了一口气,恭声应是……
“带孤去看看那老和尚!”
朱标可没有忘了那位姚广孝,那位黑衣宰相。
幽静的长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朱标有些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入目之处,姚广孝曾经油亮的光头上,已经长起了斑白的短发,双目无神,整个密室空气浑浊,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所有
墙面上,都沾满了厚重的棉被。
老和尚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旁边还扔着被咬了几口的烤肉。
毛骧忽然有些紧张,侧身挡在了朱标面前,朱标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老和尚有些不适应,半眯着眼,从地上缓缓爬起身来。
“老僧姚广孝,叩见太子殿下!”
朱标的神色似笑非笑,盯着面前五体投地的身影,淡淡的开口说道,“把他刷洗干净,孤要和他谈经论佛!”
“呜呜呜呜………”
趴在地上的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浑身剧烈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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