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震惊，高兴还是疑惑，洪戈文当前要做的是必须完成任务，既夺取通湘门车站，恢复原有态势。

洪戈文命令李昌去向团长报告这里的情况，并且请求团长尽快派来援兵。他又命令跟上来的机枪排尽快在山丘上设置好阵地。做完这一切后，他拉开将栓，见漏夹中还有2发子弹，他将漏夹取出，重新放进一个5发子弹的漏夹，再一推拉机柄将子弹上膛。

洪戈文起身喊：“跟我上。”说着率先向山丘下冲去。后面5连和4连战士们呐喊着跟随洪戈文冲向车站。

洪戈文冲在最前面，他突然又听到从西面飞来炮弹的声音，这次的声音不是那种“呼噜呼噜”的声音，而是一种悠长的“乌儿乌儿”声，他不知道炮弹会落到哪里，他顾不得那么多，他必须完成占领车站的任务，此时车站已经没有敌人，他必须抢先占领。

山丘到车站只有200米，洪戈文不到30秒就跑到了车站工事里。他这才回头看，见山丘和山腰上腾起好多股烟雾和喇叭一样四散的泥土，之后就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还是敌人在城墙上的3英寸迫击炮。

在烟雾和泥柱中，洪戈文的战友们也拼命往这里跑。洪戈文眼见有的战士一身不吭倒了下去，有的被炸得残肢飞溅，有的在地上乱滚。洪戈文心理着急却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在拼命，各自都在和命运抗争。

从山丘到火车站的路上立刻躺了不少尸体和伤员。“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不是口号，也不是浪漫的演戏，而是战士们以血肉之躯和钢铁抗衡。

战士们一个个到了车站。范大河的手臂在流血。陈义和也在，他的额头上有一股血留下来。洪戈文对他说：“老炎，你头受伤了。”陈义和颇感意外地“啊”了一声，揭开头上的帽子。洪戈文见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口子。

洪戈文喊：“军医。”幸好军医还活着，他应声过来给陈义和包扎。

洪戈文没有看到莽子，他喊了一声：“邓虎。”陈义和见没有人答应，用更大的声音喊：“莽子。”还是没有人应答。一名脸上满是泥的2排战士说：“我好像看见邓排长被炮弹炸中了。”

陈义和问：“在哪里。”起身就往回走，把军医搞得猝不及防，手上的纱布都掉了。洪戈文命令：“拉住他。”4连的2名排长急忙上前抱住陈义和。

陈义和的着急使得他头上的血口子裂得更大，血穿过他的鼻子和眼睛流到嘴巴又流到了衣服上，他的脸看起来很狰狞，他大骂：“格老子滚开啊，妈的匹哦。”他的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幸好被两个排长抱住了。

2名战士将陈义和抬到车厢后面去，军医也跟了过去。

洪戈文问那名战士：“你确信邓排长被打中了？”

“邓排长在我后面，他一边冲一边喊大家快，后来一发炮弹打过来在我后面爆炸，我趴在地上滚了下去，似乎看见邓排长也倒下了。我当时以为我已经死了，也没有仔细看，后来滚到一半被一颗树枝挡住了，我爬起来又跑回来，邓排长是负伤还是牺牲，我就不知道了。”

听那名战士说，洪戈文心中对莽子有了一些希望。

各单位清点人数，还有53人。排级以上的军官除了莽子不在，其他都还在。山丘上的两挺机枪情况不明，那里已经没有了枪声和炮弹爆炸声，估计机枪手们已经凶多吉少。

西面山丘上的枪声也稀疏起来，洪戈文举起望远镜向山丘上望，见6连战士都趴在山丘东面，那里是炮弹和枪弹的死角，看来他们都还无恙。

洪戈文命令5连守在车站的工事里，4连守在列车上。

这时的车站和列车上都是4营战士们的尸体。5连和4连各出了一个班进行清理。

在这堆尸体中，洪戈文看见了孙聪和周范两位连长，他们身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洞。洪戈文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两位连长对自己不错，撤退时一定把这两具尸体带回去，还有莽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敌人在通湘门附近留下一批尸体后，大部分敌人逃往了宾阳门，不过那只是无头苍蝇式的乱撞而已，整座城都在北伐军的包围下。宾阳门是第10师负责的地段，逃到那里的敌人也一定会被缴械。

到了晚上，洪戈文和战士们特别紧张，因为担心重蹈4营的覆辙，他们全都没有睡意。

月光很配合，圆圆的月亮照得地面亮堂堂的，能见度能看到100米，这给战士们的心理或多或少带来了一些安全感。

洪戈文上了和老李在一起待过的那幢房顶。他来到房顶就想起了老李，坑道里只发现几具工人的尸体，估计包括老李在内的大部分工人都被俘虏了。

洪戈文举起望远镜向城墙上望，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的望远镜又朝6连所在的山丘上看，还是看不见。他不敢掉以轻心，命运总是有一些规律，比如危险，往往就是在人们最松懈的时候到来。

当下最大的问题是5连和4连的实际兵力不到2个排，而相对满员的6连却孤悬城下，很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必须把6连带过来。

“我去带6连过来。”范大河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房顶来到了洪戈文身边。洪戈文惊奇地看着他，难道真有心灵感应，自己想啥范大河就知道？

范大河解释说：“我看你的望远镜朝6连那边看了好久。”

洪戈文苦笑一下：“可惜啥都看不到。6连要过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白天就没搞头了。”

“我去。”

“你带几个人一起，多加小心。”

“放心。”

范大河说着下了房。

洪戈文依然留在房顶上，他见范大河带了3名士兵向对面山丘过去。

6连所在的山丘距离这里有200多米远，不出意外他们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回。洪戈文不敢掉以轻心，他抄起那支汉阳造向山丘方向瞄准。虽然洪戈文看不到200米，但是一旦有事，他的枪声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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