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人一路说话，走得很慢，还没有走到一半时，天已经大亮，古隼丈看见了洪戈文西服口袋被划破的口子，提醒道：“唉呀，你这里破了。”
洪戈文一边低头看一边摸索着从里面掏出碎玻璃片：“切下来的玻璃。”
古隼丈关心地说：“没有伤到肉吧？”
洪戈文说：“还好，只是我穿着这样的破衣服在大街上太显眼，你先去见吴浩，我换件衣服再来。”
古隼丈说：“好呀，不着急的。”
。
洪戈文不愿意和古隼丈一起向吴浩汇报，古隼丈也不愿意和洪戈文一起向吴浩汇报，两人虽隐藏着心事，表面上却一拍即合。
洪戈文和古隼丈分手后，回饭店脱掉西服，放好手枪，电筒和匕首，又从樟木箱里翻出那件广州穿的藏青色长衫，到餐厅吃了早餐，再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又等了一会儿，算算到办公室的时间近中午时，才出了饭店。
洪戈文到了办公室，果然如他所料，古隼丈已经外出了。
古隼丈念书少，这使得他好动而不好静，坐办公室对他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
洪戈文正了正长衫，下了楼又从另一个单元上楼来到吴浩办公室。门关着，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吴浩熟悉的声音：“请进。”
洪戈文推门进去。
吴浩正在桌上写东西，见洪戈文进来：“来了，我正在写你们的行动报告，自己倒水，桌上有茶叶。”
洪戈文说：“我正是来向你汇报这次行动的。”
吴浩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洪戈文说：“黎明已经向我报告了，怎么，你还有其他要说的？”
“是的。”
吴浩将身体转向洪戈文：“说说看。”
洪戈文说：“我打死了贾欣，但留了何芝一条命，只打瞎了她的右眼，因为她有身孕。”
吴浩双眼炯炯地看着洪戈文，这是一种能将人看透的眼神：“你相信她？”
“我打瞎了她的眼睛，她一定会进医院，如果证实没有怀孕，我一定会除掉她。”
吴浩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手臂撑着下颚看着洪戈文，这是他习惯的思考动作。
洪戈文不知道吴浩会如何处理自己，他很镇静，如果吴浩认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他接受处分，如果认为自己不适合这里的工作，他正乐意回海陆丰去。
吴浩问：“为什么她怀孕了，你就放过她？”
“孩子是无辜的，我认为我没有资格剥夺他的生命。”
吴浩缓缓地，面带微笑说：“你还是没有变，这也就是你和黎明的区别，也是我要调你过来的原因。”
洪戈文做足了受处分的思想准备，结果却让他始料不及，他除了感动，不知道该对吴浩说些啥，如果说谢谢，难道承认自己错了，要感谢吴浩不追究自己吗，如果说自己做对了，可是何芝还活着，对组织造成再次的伤害怎么办？
洪戈文向吴浩说了他内心的矛盾。
吴浩说：“名单上的人，现在已经在通知他们转移，敌人是找不到他们的，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至于何芝，正如你分析的，她一定会住进医院，我们会查到她的病历，如果她没有怀孕，还是要你去完成任务的。”
“是。”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贾欣和何芝夫妇被刺的消息，证实了洪戈文昨晚行动的结果，贾欣身中三枪当场身亡，何芝则被一枪打中了右眼。
洪戈文照常买了几份报纸和杂志来到办公室，他正看着报纸，古隼丈进来说：“何芝还活着。”
洪戈文叹口气说：“我看见了，唉，怪我失手了。”
古隼丈说：“还好，我们的人都转移了。”
“查到何芝在哪里，我一定除掉她。”
古隼丈说：“放心，她跑不了，很快就能找到。”
又过了三天，古隼丈告诉洪戈文：“何芝找到了。”他脸上并无兴奋之色。
洪戈文问：“哪里？”
“广慈医院。”
洪戈文说：“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
古隼丈说：“吴浩有命令，取消对这个女人的处罚。”
洪戈文感到一阵轻松，他故作不解：“为啥？”
古隼丈看了洪戈文一眼，那是一种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怀孕了。”
虽然只一闪而过，但这样的眼神还是被洪戈文捕捉到了。洪戈文知道古隼丈对自己有怀疑，便假装不解：“怀孕了就要留她一命？”
古隼丈说：“心慈手软嘛，这迟早要倒霉的。”
洪戈文说：“算她命大。”
古隼丈说：“你刚来，以后就知道了。”他拖长声音说，“好了，不要再想了，这次行动啊，就算结束了。”
古隼丈又转换了话题：“你的拳馆一切都齐备了，可以启用了。”
洪戈文说：“你的效率总是很高的。”
古隼丈对洪戈文的话很受用：“去看看。”
古隼丈带着洪戈文驱车来到了董家渡路的拳馆。
拳馆没有宣传画，只是门上有一副木质招牌，上有白底黑字四个苍劲有力的行楷“峨嵋新拳”，门中贴了一张开业启示，上面写着对拳师的介绍和开业时间，整个基调是低调内敛。
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有年轻人，也有中老年人，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拳的问题。
“峨嵋呀，就在四川喽。”
“啊是（也是）一派啊？就像少林，武当一样额。”
“虾港（瞎讲），伊（他）没啥名头的，哪能比得过少林和武当啊。”
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说：“阿拉格得（我们这里）老多北方宁（人）来改此地（在这里）开拳馆，我就晓得，有啥少林拳、太极拳、形意拳、大成拳、八卦掌、查拳、醉拳、六合拳等，阿拉上海阿有绵拳，就是没听过啥峨嵋拳。”
见两人来到，大家自动让开一条通道，洪戈文就听有人问：“侬两额宁（你们两人）就是师父阿？”
古隼丈回答：“我覅是额（不是）。”又朝洪戈文示意，“伊（他）是额。”
洪戈文此时已经稍懂些上海话，听古隼丈这么说，知道他是介绍自己，便举手向大家行抱拳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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