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越生说：“师长啊，这里是上海，既然和洋人玩，自然要讲法度，要讲乱来，我们是斗不过洋人的。至于说这些老板们，他们对我们江湖人物是有些偏见的。大老板看起不我们，小老板又怕沾上我们，没有哪一个是愿意和我们交朋友的。”

樊哈儿说：“做生意嘛，他们只讲利益，哪里像我们这么义气。”

都越生说：“我和黄老板，张大帅合股的三鑫公司，总是被人非议，所以我也想自己搞一些实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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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哈儿说：“好，你都先生看中的事情，算我一股，你看啥子行业可以干，我们成立一家公司，把这四千工人现招进来。”

都越生说：“来伐及的，这些工人已经停工一个礼拜了，很多家里吃不上饭，再说能容纳四千工人的公司，哪里是那么容易搞的，只能另想办法。”

洪戈文事后向江淮庵做了汇报，江淮庵认为都越生这条线很重要，但要真正取得他的信任，还需要一些经营。

眼下这些工人的安排，其实是取得都越生好感的好机会，只是我们没有足以安排这些工人的实业，如果通过上海各公司内的组织，将这四千人做分散安排又太系统化和组织化，做了反而会暴露身份，因此只能将这四千人安排在少数几家大企业，这需要组织对一些爱国企业家做工作。

江淮庵说：“荣氏兄弟的产业比较大，两兄弟也很爱国，我们通过关系看能不能做一下他们的工作，由他们牵头，尽快帮忙解决这四千工人的就业问题。”

回到拳馆，洪戈文利用休息时间对徒弟们谈及此事，他说：“中国人人喊爱国，很多人不是把爱国当口号就是当生意，爱国不是要你说，而是要你做，做什么？做好你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件好事，眼前这件事情，如果我们中国人真爱国，真团结，就能处理好，而且可以真正让我们的关税自主落实到实处，不仅可以打击帝国主义对我们的经济侵略，还可以振兴我们自己的烟草行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洪戈文并没有奢望自己的徒弟能做成这件事，毕竟他的徒弟们都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他只是教育徒弟们，要他们树立一种价值观。

三天后，一位叫林福的徒弟对洪戈文说：“师傅，侬讲工人的事情，我朋友可以解决两千。”

洪戈文既意外又高兴，又有些不相信，因为林福的家里是开糖果店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的朋友，便问：“怎么解决的？”

“一个朋友，伊拉爷（爸）是沪甬纱厂老板，可以收两千个工人。”

“那我要谢谢他，什么时候方便，请来见见。”

“侬见过伊额？”

“谁？”

“就是孙家驹。”

“孙家驹”洪戈文念着这个名字，这是让他印象很深刻的名字。

那天，洪戈文为李阿四出头打败了两个日本人，然后又送李阿四进了医院。

李阿四进了急诊，洪戈文就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这时，一个人来到洪戈文身边，弯着身子恳请：“师傅，我要向你学武，请你收下我好伐。”

洪戈文抬眼一看，是一个20来岁瘦瘦的年轻人，长得一副三角形的脸，头上梳着三七开的分头，上身是一件考究的西服，下身是一条吊带裤，眼神中满是恳切和期盼。

这是一个富家公子。

洪戈文问：“你叫什么名字？”

“师傅，我叫孙家驹。”

洪戈文问：“你为什么要学武？”

“打日本人。”

“为啥要打日本人？”

孙家驹一怔，因为这个问题好像根本就不用问，他想了想说：“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啊。”

“欺负中国人的可就多了，有日本人，有美国人，有英国人法国人，更有中国自己人，对中国人好的也有日本人，也有美国人，也有英国人法国人，你怎么就要打日本人？”

“日本人最可恶，就是要打。”

“练武的目的不是打人，要是好勇斗狠，中国人能打过日本人的多了。”

孙家驹说：“师傅，你讲这个我晓得，人家国家比我们强大，我们要超过他，可是他不会要我们超过他的，阿拉屋里厢开纱厂的，生意老好，日本人生意做不过我们，就派一帮浪人打我们的工人，让我们的工人没法上班，你讲，我们不和他们打怎么办？”

洪戈文问：“这有警察嘛。”

“没有用的，他们打了人就跑了，警察也查不到。”

洪戈文问：“上海那么多国术馆，武馆，为啥找我？”

“师傅，老多人都是吹牛皮，今天我亲眼看见你打日本人了。”

洪戈文感觉此人说话倒也中肯，不过练武是要吃苦的，这个年轻人家境富裕，上海滩十里洋场有很多让他消遣的事情，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想把学武当作玩意儿。

洪戈文不愿意收这样的人，正想着托辞。李阿四从急诊室出来了，孙家驹急忙过去扶助。

李阿四不明就里，以为孙家驹和洪戈文有关系，对他说了声：“我不要紧，谢谢你。”然后又对洪戈文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师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李阿四一辈子记得你的。”

孙家驹说：“我在你前面，是你的师兄。”

李阿四又喊孙家驹：“师兄。”

说着就出了门诊楼，孙家驹一直扶着李阿四。

当李阿四拉着黄包车走时，孙家驹又热情喊：“师弟，走慢点。”

李阿四走后，洪戈文往自己的拳馆走。孙家驹就一路跟着，洪戈文问：“你要去哪里？”

“师傅，跟你去拳馆。”

“阿驹，打拳是吃苦的，而且要坚持，你要是想保卫你的工人，其实很简单，花钱请几个拳师就行了。”

“师傅，求人不如求己，我能吃苦，能坚持的，我知道的，你这里包年是84元，我给你100元。”

孙家驹这句话让洪戈文很愤怒，不过他并没有表露于脸色，而是说：“阿驹，钱很重要，没有钱买饭吃，人会饿死，可是，我还能吃上一口饱饭，所以钱对我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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