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戈文安排好徒弟们后，就叫了一个差头（出租）往杜美路二十六号别墅去见樊哈儿。
洪戈文到了杜美路的别墅，刚进厅门就见富老六正气鼓鼓的朝一个女佣发脾气，见洪戈文来，脸孔立刻灿若桃花起来，她朝洪戈文说：“阿弟，快进来坐。”
洪戈文朝她点点头：“我找樊大哥。”
富老六顿时又变了脸：“死特了。”
洪戈文环顾四周，既没有花瑞云，也没有见到雷起风，估计樊哈儿出去混了，不然富老六不会这样的胆大妄为。
洪戈文想樊哈儿去的地方，富老六可能知道，便问：“我樊大哥一定惹你生气了，他去哪里了？我去找他回来，让他向你赔罪。”
“伊到外头鬼混，我哪能晓得。”
洪戈文说：“不像话，我去拉他回来。”
富老六对女佣说：“帮阿弟倒杯咖啡去。”
女佣答应着走后，富老六盯着洪戈文，脸上微微泛笑，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你伐要去，陪陪我好伐。”
洪戈文想从她口中得到樊哈儿的消息，也不敢得罪她说：“六姐寻我开心了。”
“哪能阿。”
“我有急事要找樊大哥，你要不是寻我开心，就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否则，我心里装着桩事情，开心不起来的。”
“我告诉侬，侬哪能谢我？”
“就看你怎么看我了，你如果认为我还是讲义气的男人，这句话都不用问的。”
“你是讲义气的，不过我这个人，是要你先要谢我，我再告诉你的。”
洪戈文正色道：“六姐，你既然认为我是讲义气的，就不会太为难我。”
“哦哟，紧张啥额呀。”富老六推了洪戈文一把，“得侬开个玩笑，侬额樊大哥，死到百乐门扎姘头去了。”毕竟她是都越生的人，也不敢太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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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戈文得了消息，向富老六微微弯腰说：“容后再谢。”说着转身离去，就听富老六在后喊：“侬喝了咖啡再走呀，哼，有啥义气，屁。”
百乐门舞厅在极司菲尔路和静安路交叉口，是上海滩上的一流舞厅，有菲律宾十人大乐队，这里舞女不仅漂亮而且人数众多，自然价格也贵，一元钱三跳。其他的二流和三流舞厅，舞场内都是放唱片，舞女质量不高，数量也少，自然价格也便宜，一般是一元钱六跳，也有一元十二跳或者十六跳的，档次就更低了。
洪戈文到了百乐门舞厅，这里虽然是白天，却也人声鼎沸，红男绿女们进进出出，停在这里的小车排了有一千米，一切都在热闹中流露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氛围。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幅舞女照片，长相用闭月羞花描述毫不为过，照片上写着“长驻花魁方红英”，对面是铺上红毯的楼梯，楼梯两边的墙壁上都是舞女照片，这些舞女姿势各异，上了楼梯便如通向群芳争艳的世界。
二楼是一个大舞厅，这里的筒灯，条灯还有其他各种灯色彩斑斓，可是洪戈文的眼睛还是适应不了突如而来的黑暗，他只能感受到灯光和人影绰绰，感受身边阵阵香风，满是打扮入时的性感舞女，年轻小开，绅士和大腹便便也不知什么来头的中年人，他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唯一能看见的，是舞池对面，从舞池中纷乱攒动的人头中不时露出的乐队和正唱着慢四歌曲的歌女。相比舞池内的黑，那里稍有些亮。
洪戈文站立一会儿，眼睛终于适应了舞池内的黑暗，他眼前是一个长方形的大舞厅，舞厅有两层。舞池周边全是坐满人的小桌椅，舞池内已经被搂抱着跳慢四的男女挤满了。
洪戈文顺着周围的桌椅一个个看过去，他只能通过头顶上晃过的灯光来辨别是否有樊哈儿，花瑞云和雷起风，他连续走过二十来张桌椅都没有看见要找的人，正在他担心樊哈儿是否在这里时，突然被拍了一下：“青云。”
洪戈文听这熟悉的声音，心中大喜，定睛一看，正是雷起风，再看花瑞云也在，两人都油头粉面的一身西装，便顺势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樊大哥呢？”
花瑞云头朝舞池一扬：“在里头幺（妖）五（舞）幺六。”又问，“你咋个找到这里的？”
洪戈文说：“还不是富老六说的，樊大哥要换教啊？”
花瑞云说：“又看起了一个，在这里搞了两天了。”
雷起风发牢骚说：“他把别个当亮果子（美女），别个当他赞念子（大傻）。”
洪戈文没有说话，只在这里等。
一曲慢四结束，舞池内的男女向喇叭花开一样向四周散去。樊哈儿带着一个身穿旗袍，身材妙曼的舞女过来，那舞女和一楼大厅内头牌小姐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正是方红英。
洪戈文急忙起身，樊哈儿看见洪戈文感觉很意外：“兄弟，你咋个来了？”
“我一个徒弟老汉儿是开纱厂的，他愿意收留两千工人，我今晚约了他老汉儿在大西洋餐厅，介绍都先生和他认识。”
樊哈儿一边殷勤地将方红英扶到椅子上坐，一边对：“这是我兄弟，青云。”
方红英不失礼貌，落落大方向洪戈文点头，一口娇滴滴沪语说：“侬好呀。”
洪戈文也向她回礼。
樊哈儿对洪戈文说：“做得好，让都先生晓得，老子袍哥照样搁得平上海滩的事。”
洪戈文说：“所以我来找你约一下都先生。”
樊哈儿说：“这点小事，花瑞云出面就行了。”
这时，乐队奏起了慢三歌曲，随着歌女的歌唱，四周的男女又开始向舞池聚集，一位绅士过来请方红英跳舞，方红英说：“对伐起，先生，我有约额。”
绅士悻悻离去后，樊哈儿大为高兴，掏出一把大洋递给方红英：“方小姐够意思，我樊某人也是知趣的，拿去，买点小零食。”
樊哈儿的一只大手中，好几块大洋露出了手指缝，方红英试图去接，可是她的小手如何接得住那么多大洋，她娇笑说：“要死了，我哪能捞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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