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讷冷哼一声,强装镇静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子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如果得罪了上天,祈祷什么神也没有用的。”
“这说明,孔子是要天下人敬畏天命,把天看做一切的生命之源。自然要对于天现的异象怀着敬畏之心。”
陆渊道:“孔子是说过这话,但却是要看这是对谁说的,才能明白他老人家的真正意思。”
“王孙贾问曰:与其献媚于屋内西南角主宰生死祸福的神,不如献媚于掌管衣食的灶神,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子说:不对。如果得罪了上天,祈祷什么神也没有用的。”
“媚,逢迎取悦,巧言令色,鲜矣仁。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
“媚不如敬矣!”
“而王孙贾是齐闵王侍臣,孔子这话乃是说给齐闵王听的,是让君王知礼、敬礼,不可胡乱祭祀。”
孔讷气得脸色涨红,脸上的青筋都隐隐可见。
他说的每句话,都被陆渊迅速而有力的反驳回来,而且都是用孔子的言论。
孔讷根本没办法反驳!
要怪只怪孔讷自己连论语都读不明白,一知半解就跑出来与人辩驳。
但他却还有一个杀手锏!
孔讷一指陆渊:“在座的都是当朝大儒,你且问问,谁反对天人交感?”
“你在这里歪曲圣人言论,否认天人交感,便是否定皇权天授,你这就是动摇大明社稷之根基!”
“如此妖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陆渊依然淡定,他早就料到对方会用出这招。
真正的天人合一思想是源于孟子的‘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这肯定了天道与人性的统一性,人性源于天性,也是儒家的天人合一的基本含义。
这也是荀子与孟子的分歧所在,荀子提出‘明于天人之分’‘天行有常,制天命而用之’
荀子认为上天的运行有一定的规律,不会因为人而改变。
用正确的治理措施适应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办得好;用错误的治理措施对待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会办糟。
而到了汉代,董仲舒提出‘人副天数’‘天人感应’这才建立了君权天授的思想。
使儒学成为中国社会正统思想,影响长达二千多年。其学以儒家宗法思想为中心,杂以阴阳五行说,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穿在一起,形成帝制神学体系。
但汉武帝是想用君权天授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但后世的儒生却是利用天人感应,不断地削弱、控制皇权。
一旦出现一点天相,便要皇帝反省己身,甚至下罪己诏。
到了明代中后期,儒生更是借此不断削弱皇帝的权利,甚至让皇帝连皇城都出不了。
陆渊喝道:“当今皇帝,崛起布衣,纬武经文,以与群雄角而胜之;乘胜而北,驱虏而置之大漠之外。再辟乾坤,洗涤日月;奠定海岳,百姓复而冠履,夫岂直得圣人之威哉?”
“便观历朝历代,得位最正者唯有我大明尔!”
“天下民心尽归明,这才是陛下得以御极的真正根基!”
孔讷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反驳,否则这就是在动摇朱元璋的统治了!
杨靖立即大喊一声,向南边皇宫方向下拜:“我皇乃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经文纬武,为汉唐宋诸君之所未及也!”
在场的官员看了看孔讷,也跟着跪下高呼:“陛下民心所向,我大明万年!”
外面的百姓受到影响,纷纷跪下山呼:“陛下万岁,大明万年!”
朱元璋当日虽然在朝堂上不支持,不反对,但如此盛会他又怎么会错过。
他早就在华林园楼阁看着了,之前一直借着望远镜观察那边的情形。
突然看到百姓呼啦啦跪下高呼‘陛下万岁,大明万年’,洪武大帝也不禁动容。
“为天下者,譬如作大厦。而百姓才是大厦之根基,若是根基不稳,天下又怎么能够安定!”
旁边的朱标深以为然:“儿臣定然谨记。”
杨靖行三拜九叩大礼之后与百官一同站了起来。
杨靖看着孔讷沉声说道:“我大明得国最正,岂会因为一些天相就社稷动摇。”
“衍圣公即便认为陛下之前删改亚圣著作,也不必攻击后圣的学说嘛!”
孔讷气得脸色发青,这才记起之前老朱大肆删改孟子学说。
当时,他父亲当家,是骂过几句来着。
但也就发几篇文章发发牢骚,过后谁还记得啊!
孔讷是真没想到这茬,却是被这大尾巴狼拿出来说事!
孔讷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杨大人,今日辩会我岂会因此而发作,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而后他看向陆渊:“天人之论,姑且放在一边。”
“那么你又如何解释人人平等之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人伦不可背也!”
陆渊道:“春秋之时,礼乐崩坏,君不君,臣不臣。”
“孔圣人规定尊卑上下的礼仪,这是想要恢复天下秩序。”
“如今圣天子当朝,四海升平。”
“陛下废除胡元之礼,承汉唐之礼,推广教化,乃天下大治!”
孔讷张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脸色渐渐从青变白,突然踉跄后退两步,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李善长虽然年迈,但竟然手脚灵活地扶住孔讷。
这才没有让衍圣公最后一点体面也扫了地。
但辩会也是一阵骚乱,有的官员围住孔讷查看情况。有的对陆渊怒目而视。
但也有人若有所思。
李善长等到将孔讷扶到旁边躺好,又让人叫了医师,这才冷冷看着陆渊。
“好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子,此不过坚白之辩而已!”
坚白之辩出自公孙龙的《坚白论》:‘坚、白、石、三,可乎?’
坚硬、洁白不能同时存在于石头中。
如今指的是诡辩之术!
陆渊道:“韩国公莫非也要上来辨上一场?”
李善长脸色一阵青白,他擅长的内政,通晓法家学说,预计事情。
对于这种理学之争,他也就比孔讷好上一些,至少此时根本想不出如何驳倒这个小子!
李善长只能道:“今日乃是你与衍圣公之辩,我作为总裁岂能下场。”
“今日衍圣公身体不适,且等来日再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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