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嫡母。
闲聊一阵后,杨铭便离开了,他想去新昌坊瞧一瞧,儿子每天都在干什么。
不出预料。
杨瑾什么都没干,一帮人围着他,在人家王通本就不大的院子里玩闹。
王通家里的前堂,因为授学的缘故,被特意改造过,除了几根柱子之外,里面但凡能坐人的地方,都坐了人。
裴淑英也没有管儿子,而是与王通的夫人闲聊。
她们俩能聊一块去吗?
当然能,因为王通的夫人,与裴淑英同庚,王通本身,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而且王通的生母,出自河东裴。
二十六岁,已经是河东第一儒士,这都要归功于他爹王隆,王隆在开皇年间,做过国子监博士,后来去地方当了县令,没过几年就死了。
做为长子的王通,完全继承了父亲的学说,也继承了他父亲的门生,年纪轻轻已经名气大噪,有青出于蓝之势。
所以说,一个人一生的成就,是有限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爷爷爸爸,是否给你打好了基础,如果你自己不行,千万不要指望子女有多大出息,因为他们的上限,是你决定的。
王通这个人是想做官的,可惜不被重用,这就叫做时运不济,因为他的学术主张是王道,但是大隋眼下处在一个霸道转王道的过程,这个过程,不是一下子就能走完的。
再过两三代,这个人的学说必然会被发扬光大,他的门生也会因此受益。
杨铭来了之后,王通赶忙带着几十名弟子往前院拜见。
“你们继续,我只是来看看杨瑾,不要因我打扰而中断授业,”杨铭微笑摆了摆手。
王通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赶忙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于前堂旁听。”
怎么?想给我洗脑?你的那一套或许我儿子孙子用得上,但我真的用不着。
不过杨铭没有拒绝,而是被引入大堂,坐在王通身侧位置。
王通的弟子当中,老头子都有,而且还不少。
这就是儒家那套: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大概意思是,只要你懂的比我多,你就能当我老师,年龄不是问题。
王通坐下之后,桌子上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稿子,环顾众弟子后,继续道:
“天下之治,圣人斯在上矣,天下之乱,圣人斯在下矣,周亡,因圣人非君,实藏于乡野之中的高祖皇帝,隋兴,皆因圣人在朝,由此可见,天下得治,在圣人而非君王。”
杨铭没来之前,他可不是在讲这个,杨铭来了,他故意往他那套王道学说上扯,就是说给杨铭听的。
王通是在拍杨坚的马屁,这种话可不敢让杨广听到,薛道衡就是例子,他就是因为太能夸杨坚,才被杨广看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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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王通继续道:
“圣人也,才德全尽,知行完备,乃至善之人,而迁、固之下,述作何其驳杂,帝王之道因而不明,侍帝王者,为臣,子曰: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德,故上下能相亲也,因此,君主也需明臣辅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可为圣人也........”
他这番话,杨铭也听明白了,大概就说皇帝要采纳大臣的建议,好的听,不好的不要听,搞清楚帝王应该做什么,就可以被称为圣人。
他这套杨广能接受才真是见了鬼了。
至于杨铭,就不用他说教了,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在杨铭这里,任何学术主张,不过工具罢了。
“先生大才,杨铭受教了,”杨铭笑道,他已经懒得再听了,话语明显很敷衍。
突然,一个比王通年纪还大的年轻人起身道:
“受教在心,不在口,希望秦王是真的听进去了。”
好家伙,刺头啊?
大隋对于读书人,还是宽宏的,因为对学术管控太严,社会就不能进步,换成官员,可不敢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杨铭说话。
而杨铭也不会跟读书人计较,闻言笑道:
“刚才先生言,迁(司马迁)、固(班固)之下,帝王之道不明,不明在哪?”
杨铭也是话术高手,你说的问题我不答,我反问你。
这下好了,堂内的人全懵逼了。
王通也是冷汗直冒,他的本意思是迁、固之后,没人能把帝王之道讲清楚,没有说明白,都是一些混乱的杂说,但是杨铭这么故意歪曲本意的一问,就复杂了。
就好像王通是在说,当今陛下君道不明,这尼玛杨广听到了,他得死。
王通连忙解释道:“我刚才的意思是.......”
“不用解释,”杨铭笑道:“既然史书驳杂纷乱,不能阐明,先生不妨深入探究,集百家之长,以昌明王道。”
原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啊,吓我一跳,王通心跳逐渐平复下来,笑道:
“毕生所求。”
“杨瑾,就交给先生了,”杨铭缓缓起身,眼神望向刚才那个挑刺的年轻人,皱眉道:
“听你口音,是河北人?”
那人赶忙揖手:“河北巨鹿人,魏征。”
巨鹿是秦时古称,也就是眼下的河北恒山郡。
杨铭双眉一凝,直视对方,好家伙,原来是你?怪不得这么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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