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暕也不是吃素的,他已经打听到李玄道是被李渊给藏起来了,当晚有人在北市见过李玄道,但是事发之后,没人见过他从里面出来。
而那天晚上的北市,是李渊负责的,也只有他有能力将李玄道及亲卷都藏起来。
十来个人呢,别人可没有这个能力。
“钱我也出了,你也捞着好了,人可以给我了吧?”杨暕将李渊拽到皇城的一处犄角旮旯,问道。
李渊一脸疑惑道:“什么人?齐王之言,恕臣听不懂。”
“别特么给我装湖涂,”杨暕嗤笑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王裕是我杀的,但你儿子出事绝非我的本意,现在老子辛苦筹集了两百多万,给你做了嫁衣,也算是弥补你了,把李玄道交出来,咱俩算是扯平了。”
原本弯着腰的李渊突然站直,沉声道:
“原来玄霸竟是丧于齐王之手?既然如此,齐王这便与我一同面圣,求陛下给个说法。”
说完,李渊反手拉扯杨暕,就要往大殿方向走。
杨暕顿时大怒,甩手一个巴掌扇在李渊脸上:
“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你儿子的命值两百万吗?老子钱也出了,你还打算讹我是吧?”
李渊也特么真是一号人物,直接就在皇城撒泼打滚,躺地上开始哭诉起来。
杨暕怕事情闹大,毕竟这还在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只能咬牙切齿的朝着李渊踹了一脚,然后加快脚步离开了皇城。
杨暕一走,李渊也不哭了,起身拍拍屁股,若无其事的去了左备身府,准备和接任他的张瑾交接备身府的事务。
太原太守,原本是太子妃的嫡子代王杨侑挂名的,真正办事的是通守于仲文,杨铭安排的,李渊如今接了太守这个位置并领晋阳宫大监。
裴矩现在有心交好李渊,于是举荐了一个副监人选,御史台的裴寂。
裴寂当年,因为举报杨约半路祭拜杨素的事情,吃了大亏,被杨约和玄感在朝堂上打出了血。
后来他也发现,告状这回事,真不是人干的,告这个就得罪那个,不是什么好差事,于是他便托付家主裴矩,能给他找个新差事。
裴矩一直陪在杨广身边,心里又计划着杨铭的事情,哪有功夫给他安排,今天在朝会上,听到有人举荐副监人选,他才想起了裴寂。
裴寂是举孝廉出身,即孝子廉吏,州郡每岁贡一人,进入京师分配任职,差不多类似于后世公务员选调制。
孝子,这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在这里不是指孝顺的儿子,而是当官的爹死的早,你是处在服丧期,守孝的儿子,这是从汉朝延续下来的一种制度,为了照顾一些大官的后代。
廉吏,就是名声好、有能力的官。
这两项,就是给顶尖关系户准备的,裴矩的爹当过刺史,又死的早,服丧的时候才十四岁,就被举孝廉入仕,在杨坚手下的羽林卫做禁卫。
这个制度,是从官员的后代以及现任官吏当中选取,跟老百姓没有一点关系。
裴矩也是看中了裴寂曾经在并州做过主薄,对当地还算熟悉,所以才想起举荐对方。
他只要一开口,杨广这边就不会反对,这是杨广刻意在提升裴矩在朝堂的地位。
大隋地方行政区域改制之后,并州改成了太原郡,首府还是晋阳。
李渊挨了一个耳光,半边脸都是红的,一直在等他的张瑾见状,疑惑道:
“唐国公这是怎么了?”
李渊微笑摆手道:“摔了一跤,无妨。”
张瑾,是一路跟着杨广起来的,属于绝对的心腹,要不然也不会接手备身府,要知道备身府就是从前的羽林卫。
历史上,张瑾也是隋末选曹七贵之一。
离开皇城的李渊,在外面“偶遇”了裴矩,两人闲聊几句之后,李渊返回了家里。
建成如今已经不用进宫做他的千牛备身了,而是要去洛阳南边的襄城郡做太守,也就是许昌市襄城县一带。
李渊打算先送一送儿子,然后自己再北上赴任。
“阿爷算无遗策,真是厉害,”建成在得知朝会上的情况后,真心诚意的拍他爹马屁。
李渊当然是非常受用,道:“我会派人先一步将玄霸送回京师,由世民和元吉护送回陇西老家,就在祖坟边上找个地方葬了吧。”
父子俩都有职务,安葬李玄霸,他们都不能去,而且按照习俗,李渊更不能去,当爹的不能给儿子送葬。
玄霸才九岁,这算是早夭了,按照习俗,早夭的孩子还不能进祖坟,一般都会找个距离祖坟不远的地方,随便安葬。
李建成叹息一声:“阿娘现在一定很伤心,谁能想到玄霸出来瞧病,竟然回不去了。”
“世事多艰,你经历的还少,慢慢的你就会知道,还有更令人神伤的事情在等着你,”李渊沉默许久后,说道:
“为父七岁那年,你祖父便过世了,要不是圣后护着我,为父焉能有如今境遇?三十多年了,一直是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我也撑不了多久,今后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可是你妻子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让人忧心。”
李建成也是一脸无奈道:“妻子贤惠得体,我不忍弃之。”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次你必须做决定了,”李渊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耻笑你,你知道吗?”
李建成低垂着头,一脸愧疚。
身为长子,今年这都二十二了,还没有儿子,人家杨铭跟自己同庚,都已经四个儿子了。
儿子多了有烦恼,没儿子更烦恼。
李渊继续道:“我离开皇城的时候,见过裴矩,闲聊了几句,期间我故意提及你的事情,裴矩当时也给了一个准话,无后为大,至于其它,都得让步。”
李建成的妻子,是裴蕴的女儿,正儿八经大家闺秀,但是不能生儿子,你再大家闺秀也不行。
所以裴矩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休妻吧。
他放了这个话,李渊这边就会很从容了,也好交代裴蕴,是你女儿不能生,你可别怪我,我总不能不要孙子吧?
建成这个人,是很重感情的,他舍不得自己的妻子,换作别人这么多年不能生,早就休妻了,但是他没有,即使老爹李渊年年劝他。
李渊见到儿子终于松口,于是道:
“我知道你和裴曦感情深,休妻之后,她仍可以住在咱们家,只是名义上,你得赶紧再找一个正妻,给咱家继承香火,否则我哪天下去了,都无法给列祖列宗交代。”
李建成神色哀伤,半晌后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不过我是不是需要先知会秦王一声,毕竟当初是人家给我做的媒,如今要休妻,总得打个招呼。”
“这是自然,”李渊放心道:“人家当初也是一番好意,只可惜事不遂人愿,这个招呼还是要打的,眼下裴矩的女儿就在洛阳,你可以先见见人家。”
李建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他便去了秦王府。
其实他跟陈淑仪比较熟悉,和裴淑英却没怎么说过话,虽然妻子裴曦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人家给介绍的。
裴淑英在得知建成的来意之后,也是蹙眉不展,当初好心牵线,谁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这都快四年了,裴曦的肚子始终没有反应,而建成则是在小妾的身上证明了,他能生。
那么问题肯定就是出在裴曦身上了。
答应吧,裴曦这辈子就算完了,谁也不会再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不答应吧,又有些不近人情。
其实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也有解决办法,那就是嗣子,就是从亲兄弟的儿子那里过继一个过来,而嗣子与嫡子拥有同样的继承权。
但是,李建成是老大,他那几个弟弟还远远不到婚假的年龄,想过继也无从下手啊。
比如杨约无子,杨素便将杨玄挺过继了出去,韦孝固无子,韦敻便将自己的三儿子韦瓘过继了出去。
所以建成眼下的局面,只有休妻一途。
裴淑英沉默许久后,点头道:“这样吧,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我后日便会回京,届时与秦王商量后,给你个准话,你看如何?”
李建成赶忙点头道:“请王妃体谅臣下的难处,若非迫不得已,臣绝对不愿这么做。”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裴淑英道:“在京师的时候,裴曦经常来找我,你待她如何,我很清楚,人伦常理,想来秦王会同意的。”
“那就劳烦王妃了,”建成起身告辞。
眼下的裴曦,仍在京师,没有跟着建成出来,毕竟李建成是以千牛备身的身份跟着皇帝北巡出的门,带上她也不方便。
而裴曦也在不停的遍访名医,希望能解决自己不能生育的问题。
裴蕴甚至请了孙思邈一直在给女儿诊断,每次的结果也都一样。
孙思邈认为,裴曦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应该是能生的,但为何至今没有生育,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找了这么多名医都看不好,裴蕴也是山穷水尽,束手无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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