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众人又随口扯了几句闲话,也就是问问冯盎他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扯闲话,是交际场合中必不可少的,因为从闲话中,能够更清晰的了解一个人。
比如冯盎说,他两次北上,待遇天差地别,颇为唏嘘,这说明冯盎比较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是有自尊心的,俗称要脸。
但是宁长真就不在乎,只说洛阳和京师城高且深,北方国富民丰,山川险要,运河壮阔通达,商贸繁荣,说明人家的注意力,是放在整个国家形势上的,这种人是有野心的。
半个时辰后,韦云起将裴矩和韦约请来了。
这两个人跟岭南,是有渊源的,区别在于一个是直接渊源,一个是间接。
大隋立国之后,首先被派去镇抚岭南的,是韦老二,也就是韦洸,韦洸和冼夫人这是有交情的,因此与冯家的关系也很不错,而韦洸是实实在在跟宁长真打过交道的。
但是裴矩没有。
如果说韦洸只是跟冼夫人达成交易,使得岭南归附,那么裴矩就是彻底镇抚岭南,将岭南划分为二十余州,归入大隋版图。
他也是从岭南返回京师之后,被杨坚调入内史省,从而成为皇帝近臣。
因为裴矩去岭南的时候,正值杨素率军在江南镇压高智慧、汪文进叛乱,而这两人的叛乱,裴矩怀疑是宁长真在背后支持,所以在岭南并没有去见对方,他这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装个不知道罢了。
政治就是这样,为了大局,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糊涂。
宁长真对裴矩,是非常忌惮的,因为他知道这个人非常厉害,被杨铭引荐之后,他赶忙起身,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道:
“裴公之名,岭南妇孺皆知,当年未曾一见,常引为平生憾事。”
裴矩笑呵呵的走上前,握着对方的手道:“皆因当年不顺路啊,错过错过。”
至于韦约,是韦老六,韦洸的六弟,人家这是代表已经过世的韦洸,来见旧友的。
大隋就是这个规矩,我跟你哥熟,那么我来了你家这边,我就得见见你,因为交通不便,来一趟也不容意,能见的都会想办法见见。
其实到了后世,也有这种习惯,比如说你一个有过命交情的战友是西安的,但是去世了,那么我要是路过这里,就会想办法见见他的家人。
关系太铁,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但韦洸和宁长真的关系,其实一点都不铁,人家是跟老冯家和冼夫人打交道的。
而韦约对岭南是非常熟悉的,这就叫知识垄断,韦洸打过岭南,所以关于岭南的情况,都有一份存档,会收藏在家族,是不会拿给别人看的。
裴矩也是一样,人家对岭南更熟悉。
随着他们俩一到,厅内的气氛瞬间热络起来,在场都是人精,一个个对待冯、宁两人的那股子亲切劲儿,跟真的似的。
冯盎和宁长真也很放得开,与众人有说有笑。
反正大家对宁长真举兵的事情,是绝口不提,还是那句话,这层窗户纸,谁捅谁尴尬。
“你先回宫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杨铭稍稍侧过身,低声对冯玉致道。
冯玉致开始告状了:“裴行俨是东宫的吧?”
“恩?怎么了?”杨铭问道。
于是冯玉致将裴行俨和苏夔拦路闹事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可不是让你处置他们俩,总得警告一下吧?我终究是你的人,他们也太不将我当回事了。”
站在杨铭身后的裴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我说族兄啊,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还能留下大名呢?
杨铭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冯玉致这才点了点头,与父亲和宁长真告别之后,率先回宫。
杨铭会处置裴行俨和苏夔吗?不会的,闹事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俩,元庆一开始不也是去闹事的嘛?只不过被人家冯玉致给抓到了,而元庆又年轻,好说话,才被冯玉致利用做了挡箭牌。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皇帝默许的,不能去较真。
得知冯、宁二人来了秦王府,杨浩也不请自来了。
他一进门,大家立即便意识到会坏事。
果然,杨浩先是嬉皮笑脸的朝杨铭行礼之后,直接问道:
“哪个是宁长真啊?”
本来是满屋的老狐狸,终于混进来了一个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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