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实在太过安静,没有硝烟、没有子弹飞过的声音,没有远处炸弹或者炸弹爆炸的声音,所以张四行从沉睡中醒来。
不知道在太安静、舒适的环境中容易醒来,算不算PTSD。
在德国的时候,张四行睡觉的时候,都用留声机放着战场上的声音,反而那样的话他倒能够睡得很沉。
而且他睡觉从来不做梦,在战场上根本没有时间做梦,好不容易得到的睡眠时间很珍贵,所以基本上没时间做梦。
他睁开眼睛,清晨朦胧的晨曦从厚帆布帐篷被风扬起,送进十一月充满凉意而又并不寒冷的空气。
江南的冬天,对于在陕西出生的张四行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冬天。
只不过江南的冬天,自带着几分水汽,总令人感觉身上潮潮的不大舒服。而身上的热量,也更容易散发出去。
身体蠕动了下身体,好多天以来第一次脱掉衣服睡觉,实在比战场合以而卧舒服多了。
在暖和的被窝里再动了下,他勉力自温暖的被窝里钻出。赤果的肌肉虬结的身体暴露在冷空气里,令人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伸手指过昨天夜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作为一个军人,尽管昨天夜里带着几分醉意入睡。军装也叠得整整齐齐,而且按照穿衣顺序摆好。
穿上衣服,只几分钟就恢复了清醒,一把掀开厚帆布的门帘。
晨曦下的野战机场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几条硬土跑道,以及用来住人的帐篷。
汽车间用厚帆布搭成的房间出来,新鲜空气迎面而来,昨天夜里喝了不少酒的张四行揉了揉脸。
清晨汉森这货早早坐在张四行的门外,尽管昨夜喝了不少酒,但这货还是已经把自己打扮的清清爽爽来到这儿。
见到张四行起来,忙给搪瓷水盆里倒上热水,然后按张四行的习惯先递上牙刷。
“长官,今天有什么安排。”
深吸了口气,张四行感觉精神振奋,今天他还真的有好多事要忙。对于汉森这“勤务兵”的殷勤,他还是挺满意的。
“今天要重新布防,即便是野战机场,老搬来搬去也影响战斗。虽说他们已经没几架飞机,但我还是想看看……”
听他说到飞机,汉森想起张四行昨天夜里的打赌。他可不想让陈纳德去主导航校与伞校的建设,更不喜欢对中国空军“服从命令、听指挥”。
叼着烟卷问,
“长官,您凭三角翼能飞上天我相信,可惜借那玩意轰炸……”
他弯曲着嘴唇摇头,实在想象不出来,凭那些三角翼怎么可能有轰炸地面部队可能。
只不过这时正刷牙的人张四行满嘴白沫根本不理他的想法,可喜欢说明又喜欢幻想的汉森可不打算住嘴,
“越想越想不可能,毕竟炸弹都是些沉重的东西,长官我不相信……所以我们吃完饭就去找三大队的地勤,相信他们会有办法的。”
“长官,您得快点,今天早上的伙食是你那个老乡薛连长他们做的。而且这时驻军送来几头肉猪以及新鲜蔬菜、鸡鸭兔子什么的……”
快速刷完牙的张四行吩咐,
“记得提醒我……算了,恐怕我们暂时没有时间伺候那些活物。”
作为西部牛仔家庭出身的汉森瞪大眼睛,
“长官,我们是伞校,难道您打算当农场来办?”
对此张四行没有多说,只是耸耸肩,
“我保证,将来你就知道了。”
此刻当然没办法告诉汉森,在抗战的头两年中国将经历十分困难的阶段,甚至士兵们多数时候都吃不饱饭。
不但如此,他们原本就不多的补给还要面临军官们的克扣,以及其他的胡作非为。
说罢两人前往食堂,虽然不需要作战但张四行还是穿着全套“盔甲”。
作为战术马甲,为了具备快穿、快脱以及更好的负载能力,它属于玻璃钢与帆布结合的产品。没有多过的绑带,只在前后两片对胸腹有一定保护作用的六个金属扣。
扣紧整个战术马甲就紧密结合在一起,战术马甲外面带有极具扩展性的织带系统。方便固定弹药包以及其他装备。
而此刻清晨的食堂已经熙熙攘攘的热闹起来,不同其他部队,这里的士兵全都会排队打饭,而食物也会足够。
这时伞校筹备处的物资由德国军官团掌控,因此一切补给都十分充足。
“这是我们伞校的食堂,让你们航空队的人在这儿吃饭不错了。怎么现在还变本加厉起来要菜油了,老子管你们什么理由,这油是让人吃的,不是你们用来擦鞋的……”
还没到食堂,就听到有人在吵吵,张四行和汉森对视一眼,后者快步跑向争执声响起的地方。没跑到争执的地方,汉森已经放声高喝,
“立……正”
这一下不管是正吃饭的,还是排队的,全都一起跳起来站的笔直。
“稍息,继续……”
张四行摆摆手,当他来到争执的地方时,一股熟悉的家乡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嗯,是疙瘩汤的味道,有些地方也叫拌汤的,扑鼻而来里面还飘着葱油和肉香的熟悉味道。在德国漂泊十来年,闻到家乡食物的味道,真令人高兴。
竭力压住自己心里感觉,脸上一如既往的严肃神情,
“怎么回事,知道空军补给不畅,让你们在这儿吃饭够给面子了。怎么还特么挑食,想自己回去做小炒不成。”
眼下暂时张四行还没办法搞盒饭那样的供餐体系,也只能吃大锅饭,可要有谁不知足的话,在张四行眼里就可打、可杀了。
领头的飞行员看看附近神情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伞校筹备处的人,他抿抿嘴靠近张四行,
“长官,不是挑食,我们就想弄点菜油擦擦靴子,今天听说上头有大人物来视察,坐飞机来的。”
坐飞机来的大人物,对此张四行并不大在意。作为德国军官顾问团麾下的伞校,来的只要不是委员长那样的大人物,就不算特别大。
即便来的是委员长,张四行也不担心。
毕竟每年租界百分之二十的抗日税,可是他替委员长收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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