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其他的预备役少女们,马里金娜变得更加特殊,因为她有了一台电脑,一台笔记本电脑,不仅可以在隔间里受训时使用,甚至可以在晚上带回单人宿舍里,这令其他少女们眼红不已,她们宿舍里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可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敢打这台电脑的主意,因为是将军配发给她的。
将军配发这台电脑给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她可以随时连上网络查看那对夫妇的监控录像,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何时用纸笔秘密交流,有可能是白天,有可能是深夜,有可能是任何一个时间,不论是上厕所时还是洗澡时,所以一旦他们有可疑的异动,马里金娜就会做好准备。
她在隔间里受训时,笔记本电脑也是处于开启状态,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甚至连训练她的老师,或者说是军队科研人员,也干脆不再给她布置固定课题,除了上午必修的语言课程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可以自由安排课程——科研人员固然有给将军面子的因素在内,不过客观而言,她们已经没有太多新东西可以训练她了,花样就那么几套,挖空心思寻找一些太罕见的场景来猜也没什么意义,这不是专门出偏题、怪题的高考,学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要提升的无非就是正确率而已。
马里金娜不仅可以看到监控的实况,还可以查看存储起来的录像,寻找他们的习惯动作和异常动作,以防有所遗漏。
开始的两三天,她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不知道是这对中年夫妇真的没有隐藏什么秘密还是他们实在太谨慎了,甚至在他们发现了抽屉里的纸笔之后都没有去碰。
不过,看监控没有马里金娜想象的那么枯燥无聊,因为这对中年夫妇之间的闲聊还是挺有意思的,他们似乎走遍了世界各地,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其中不乏惊险刺激的经历,他们谈这些像是在忆苦思甜,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被监控而向将军表忠心,他们大谈过去的倒霉事,然后赞美将军给他们提供的安稳生活,对于他们形同被软禁的待遇没有任何不满之处。
其实要说软禁,无论是马里金娜、其他预备役少女们,甚至43号试验站的大部分官兵,又何尝不是过着形同软禁的生活,一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军事禁区,二来外面冰天雪地的,出去能干什么?如果不是坐车或者坐直升机,出门走不了几公里就会被冻成冰雕。
总之,这对夫妇讲了很多马里金娜根本没听过的奇闻逸事,还有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他们是欠了一大笔钱、惹了不该惹的债主而亡命天涯,这点跟将军告诉马里金娜的一致,他们自己也并不讳言,不过能把这样糟糕的经历以乐观的口吻讲出来,表明他们还挺能苦中作乐的,起码并没有丧失希望,丧失希望之后,他们绝不会如此乐观。
但是,是什么支撑了他们的乐观呢?
马里金娜也经历过极为糟糕的经历和极为绝望的时刻,被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抛弃了,被像杂货一样装进集装箱里,与其他人一起呼吸着浑浊的空气,连哭都哭不出来,木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论集装箱门再被打开的时候看到的是何等的地狱……那么他们还能保持乐观呢?是什么让他们还对未来寄托了希望?马里金娜觉得,这就是他们隐藏的秘密。
因此,他们表现得越正常,马里金娜就越认同将军的判断,他们很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么剩下的无非是比拼耐心,看谁先忍不住。
她很有耐心,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们貌似也很有耐心,但她相信她的耐心一定比他们强,因为抽屉里的纸笔像是恶魔一样在时刻诱惑着他们,他们迟早会忍不住想尝试一下。
每天她都通过电脑的视频通话向将军汇报,虽然时间很短且总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发现他们使用纸笔交流”的汇报,但这已经是她拥有的小小特权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比她想象的更快。
令她意外的是,这对中年夫妇没有选择她猜测的深夜交流,而是选在了午饭之后的午休时间,他们可能认为夜里会有重点监视,而午休时间反而可能是一天之中最懈怠的时候,总之他们又开始看着电视闲聊,但不同的是,马里金娜敏锐地感觉到,这次的闲聊不如以前有意思,大致上是以前闲过的东西略有修改而已,而且一方说话的时候,另一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翘着二郎腿,利用腿的掩护在遮挡手部的动作。
马里金娜知道他们说的肯定是无关紧要的废话,关掉电脑的音量,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用心去感应。
果然,她感应到了字符,“看”到一个个字符浮现出来,糟糕的是,那似乎是她不认识的东亚语系文字。
但是,正如将军预料的那样,他们很快就发现,用粗笔芯在细纸条上写方块字的难度很大,稍微复杂一些的字就写不出来,尤其是写字者还是用柔软的身体当作垫台来写字,这就更难写了,使用字母语言是唯一的选择。
马里金娜闭着眼睛,嘴角露出笑容,因为她已经感应到,他们开始改为使用字母了,她也用手握着笔,将她感应到的字母逐一复写出来。
当写字者可能是写完了一两句话,将纸条和笔偷偷传递给另一个人时,马里金娜也睁开眼睛,注视着自己复写在纸上的字。
她本来很有信心,满以为今天就可以给将军一个惊喜,她甚至想象出将军夸奖她的样子,然而她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不懂自己复写出来的东西。
每个字母她都认识,但拼出来的单词她一个都不认识,拼写的规则明显不符合她学过和涉猎过的诸多建立在字母语系基础上的语言。
更奇怪的是,每个单词里都有某个字母的头顶上悬浮着一个特殊的记号,是一条短短的线段,大致上包括四种不同的形态,第一种是-,第二种是/,第三种是\,第四种像是<旋转90度。
马里金娜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早已失传的古文字吗?还是某种外星语言?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相比于英语或者俄语之类的字母语言,这种陌生的语言有一种独到的特殊之处,就是简短,因为无论英语还是其他语言,经常会用到由十个以上字母组成的长单词,而这种语言几乎没有出现由超过六个字母组成的单词,显得异常简洁……当然由于只是一两句话,样本数量太小,尚不足以下定论,但起码目前来看是这样。
这么简单的单词,真的能表达出复杂的语义而不引起歧义么?
马里金娜不太擅长数学,但试着想一下,即使搭配上那四种特殊的记号,能表达出来的语义依然不够复杂,歧义恐怕在所难免。
她纳闷地将视线移回监控画面上,之前的写字者是那个女的,现在纸条传到了男人手里,而他只是低头扫了几眼,嘴唇稍微动了动,像是在默默地模拟发音,但嘴唇始终没有张开,可能是怕别人通过监控解读唇语,反正前后不超过十秒,他就像是看懂了纸条上的话。
然后,他向女的使了个眼色,手指微动,像挠痒痒又像是打呵欠似的将手抬到头部附近,再放下手的时候,马里金娜注意到他的喉咙动了动。
不会吧?
马里金娜赶紧再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应,却感应不到任何文字了。
他把纸条撕碎吞了下去?
事到如今,马里金娜百分百确定他们隐藏了对他们很重要的秘密,但……将军这次怕是算到了开始,却没算到结束。
从这个男人的动作和表现来看,马里金娜猜测他是通过整句阅读来消除了这些古怪字母的歧义,光是一个单词甚至几个单词,只能表达出含有歧义的语义,唯有将整句话当作整体来看才有意义。
马里金娜无计可施,眼看这次轮到男人来写了,她不敢怠慢,赶紧试着用语音呼叫将军,但将军的电脑可能是没有开机还是怎么着,没有反应。
她急得满头是汗,越是着急,她就越无法静心感应。
她是通过单词拼写的语法规则来纠正心灵感应中的谬误,但面对这种古怪而陌生的语言,语法规则无从谈起,又联系不到将军,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感应到的、肯定包含着不少错误的单词先复写下来再说,因为那个女人一会儿肯定也会将纸条撕碎吞咽下去。
男人写完一两句话,将纸条传递给女人,马里金娜再次睁开眼睛,审视着自己新复写出来的东西,虽然还是看不懂,不过她发现这几句话里有一个特殊之处,有一个由两个大写字母组成的单词频繁出现,且字母上方没有那四种记号之一,似乎是某种缩写——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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