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韩刺史一同前来的官兵汇报的这个消息,一下子打了黄南明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亲眼看到黄南明用马鞭打伤护卫衙役的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就那一鞭,竟将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韩刺史听说有便衣衙役时,率先看向了黄南明,当看到黄南明的表现时,就不知道他不必再问徐主簿了。
那便衣衙役不是商县的,而是来自平县。
“把尸体带上来,你们大家都指认一下,看看是谁的同僚。”
韩刺史话音刚落,便有两人抬着一块放着一具尸体的木板走了上来。
尸体直接呈现在大家的面前,有眼尖的,一下子认出了此人。
“这个人刚才不是和我们在一起?就站在张兄你的左手边吗?”
“你这么说我好像还真有印象,当时他和那些说要搜查的衙役们一起来的,但他没穿衙门的衣服,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认识的学子呢。”
“和要搜查的衙役一起来的,那不就是平县的衙役吗?”
大家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到了黄南明的身上。
黄南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准备的替死鬼,真的成了死鬼,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这时,负责抬尸体的两个官兵,已经将尸体放到了平县衙役们的面前。
“你们赶紧看看谁认识此人,不可说话,否则罪加一等!”
跟在韩刺史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自是一流的。
眼见这些衙役们眼神闪烁,再听周围的议论声,他们虽猜不出此人为何事所伤,但也想到了这个衙役的来历。
被绑起来的那些平县衙役们,自然一眼认出了向他们传话的护卫衙役。
特别是亲眼看到,这个护卫衙役被县令大人一鞭子打伤的人们,此时心里纠结万分。
不说吧。
罪加一等。
说吧。
万一县令大人还有救,必定会秋后算帐。
这可真是两难。
“刺史大人,这具尸体乃是我的护卫,隶属平县县衙,但近来不知与谁勾结,竟以我的名义假传命令,昨晚搜查的事我并不知情,我只是去章府,接到章父的求助,帮忙搜查掳走章知达的贼人,没有让这个背主的护卫去搜查细作。”
当初黄南明是担心别人问起详情,故意找了个搜查细作的托词。
如今正好用上。
眼见黄南明亲自揭穿了护卫的身份,还把过错,全部推到了护卫衙役的身上。
平县县衙里的那些老油条,全部跟人精似的,一下子明白了该怎么做。
他们也紧跟着起哄。
“刺史大人,我们县令大人说得都是真的,我们确实是听黄秋说要搜查细作,才来检查的,而且也是他说要扣押一车香水,要带回去仔细搜查,没有他这个头领的命令,我们哪敢私下做主扣车呢?”
“不光扣留香水检查是他说的,以前那些扣押的货物,也都是他,说是县令大人下的令,要做登记还有抽查什么的,结果我们送去县衙就不知所终了。”
“这个黄秋他一定是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干脆一头撞到树上撞死,畏罪自尽了!一定是这样!”
人活着的时候,大家可能还会顾忌他会反驳。
但人死了,是黑是白是善是恶,就可以任由他人指摘。
黄南明对于这样的现状表示十分的满意。
平县县衙上下一心,这一次,极可能逆风翻盘。
不等韩刺史再逐个询问那些衙役,黄南明先表态了:“刺史大人,是下官管教不严,才让黄秋犯下了此等天理难容的大罪,如今他已畏罪自尽,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了,下官认为,一定要严查黄秋的个人财产,只是他这个人好像最近还沾染了赌博,不知能追回多少罚金,唉!”
最后一声重重的叹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了那些前来作证的客商心头,简直让人气血上涌。
可偏偏平县县衙自上而下,形成一块难以割裂的利益铁板,就算有人证物证,他们都把罪责推到一个死人头上。
赔偿要不了,此时作证还要得罪这群快要逃脱掉罪责的官员,他们还需要站出来吗?
不等客商们发言,突然一声马匹嘶呜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刚才还趴在马凳上的宁无恙,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从马背布袋里掏出来的马鞭,一瘸一拐地向黄南明与韩刺史等人走来。
“诸位请看,这是我在黄大人的夜骑布袋里,拿出来的马鞭,这马鞭上沾着鲜血,显然是打伤过人……”
“是又如何?”
黄南明急切地打断宁无恙的话,作势就要冲上去抢马鞭,被韩刺史伸出手臂拦停,微笑着安慰。
“黄县令莫急,这马鞭上就算是沾着血迹,也分辨不清是马血还是人血,就算是人血,难道还有方法分辨出是黄秋的,还是你黄县令的吗?按照《大兴律令》来说,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刺史大人说得对!
黄南明一时间都有些恍惚,细思过后,以为韩刺史这是知道平县扣押货物的案子,会以黄秋之死结案,不愿意得罪他这个晋王派的官员,才故意维护他。
但这在宁无恙的耳中听来,则是在提醒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乱讲话。
一旦咬不死黄南明,被黄南明反咬一口,这打人致死的罪名就得反过来落到他的头上。
“刺史大人,黄县令,你们只知道我宁无恙诗仙之名远扬,却忽略了,我娘亲乃是金陵名医,家中更是流传着种种奇方,这才制成了平安酒,还拥有了硝石制冰之术,验证马鞭上的血是否与死者黄秋一致,只需要取一碗清水,将二者鲜血融为一体即可。”
宁无恙胸有成竹地把马鞭递给了黄南明。
“黄县令,为免你说我在水里做手脚,不认可这个结果,马鞭还你,这个验证之法,你自行来验,可好?”
一群人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有什么本事。
有本事就心安理得地验上一验。
“对了,验之前我得提醒黄县令一声,若这鞭上的血,确实与死者相符,说明死者是因你重伤而亡,不是畏罪自尽,那么,你和这平县的所有衙役,就是知情不报、故意隐瞒杀人行凶一事,这杀人的案子和扣押货物的案子可不一样,尤其你们还是官府中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再加上故意栽赃……”
宁无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在衙役们惊恐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差不多每个衙役都能拦去菜市场砍三遍头了,除非你们将功补过,我觉得刺史大人应该会给你们一个减轻刑罚的机会。是不是,刺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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