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原本我们只有能买一只鸡的十便士。但是现在,我们都多出了一笔利益,也就是那些鸡蛋。这样合理的借贷行为,为什么不能被允许呢?”
温彻斯特主教突然反应过来,率先对约翰表示了认可:“非常精彩的阐述,陛下,我已经了解了您的想法。”
“可是,陛下。”波尔多主教举手说,“放贷的商人在这过程中,岂不是坐享其成了?”
约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什么叫作坐享其成?”
他严肃的样子,明显是吓到了波尔多主教,让这位主教摇了摇头。
只是,约翰并没有这个意思,而是继续说:“在这样合理的贷款活动中,放贷的商人同样是生产的参与者。”
“何出此言?”费康主教问道。
“生产活动最关键的三个要素就是,劳动、时间、金钱。诚然,放贷的商人未必介入了劳动,但他提供了金钱,也花费了时间,你怎么能说他这样子赚到的钱,是不义之财呢?”
教士们聆听着约翰的论证,似乎都入了神。
“教义当中,有一个词,叫卑劣利息。什么是卑劣利息?那就是一个人以极低的投入,想要换到极高的收益。这样的事,真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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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那就说明,这是恶魔的事业,是邪恶的事业。高利贷,就是邪恶的事业,因此我很明确,拒绝高利贷。但是,合理的放贷行为,在爱尔兰是可以被实行的。诚实的报酬,在爱尔兰是被允许的!”
掷地有声的话语,敲在了几位主教的心头。
从最开始到现在,约翰的论证,都展示出了他对经济的理解。同时,他对教条的理解也不算差,至少到了及格线。
“我最开始还以为您会贿赂我们,或者用武力威胁我们。”费康主教笑着说。
他是诺曼底的重要教会人士,费康至今保留着许多诺曼底王朝的重要文献资料,其地位可见一斑。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对约翰说出带有冒犯可能的话。
约翰只是置之一笑,并且对自己成功的论述感到自豪。如果记载完全的话,自己这很可能是流芳百世的一次演讲。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人跳了出来。
荷兰主教说:“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钱不能生钱。钱就像酒一样,您没法同时将酒和酒的使用权出售。那么钱也一样,您没法把钱的使用权给别人,但是钱的所有权又在您自己手上。”
他走的道路相当失败,因为在这方面,是约翰的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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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现在撒泼打滚讲神学,约翰还真没办法。但是他既然拿出这招,约翰就要来点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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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的对,钱不能生钱,但是货币可以。”
约翰祭出的杀招,便是15世纪时,教会法学家对钱与货币的分割。
这个理论,正是从13世纪开始发展的。方济各派的教士们,将这个理论孵化出来,并且由后世的教会法学家将其壮大,最终扳倒神学家们。
“您的意思是,我们手里用的这些便士、英镑、先令,都不是钱,而是货币?”荷兰主教的脸上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
约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当然了,当钱被它的主人用作某种可能的利得而投入的时候,钱就不光光是钱那么简单了。它们不仅有钱的性质,而且还具备产生利润的特性。”
“它成为了一种推动生产的商品。但是它和商品又不一样,因为只有有了它,生产活动才可以进行。因此,它被称为——资本!”
荷兰主教摇着头说:“不,不对,你说的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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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掏出了一个便士,在手里摇晃着。从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照的这枚便士熠熠生辉,在荷兰主教看来无比刺眼。
他似乎不愿意接受约翰的理论。
其实,约翰也不难理解。在座的所有教士中,只有荷兰主教的辖地,是最为贫困的。
在普遍贫困的农业社会中,借贷这样的行为的确是大大滴坏。
可是现在,西欧的城市开始兴起,商业活动开始变得频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发展资本主义的需求,几乎称得上是历史的潮流。
债务,则是资本主义转移矛盾的一种方式。它是资本主义的润滑剂,如果想让这台机器跑起来,还真不能缺了它。
“货币并不只是具有钱的本性,它还有增殖的能力。它可以代表钱,但是它具有比钱更丰富的内含。”
约翰的这句话,算是对自己整场论证的一个概括。
站在约翰身边的雅克没什么感觉,斯蒂芬则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懵圈的状态。他怎么记得,在英格兰的时候有流言说,约翰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呢?
就这,就这人,谁要是跟斯蒂芬说他不学无术,斯蒂芬能亲自打开他天灵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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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荷兰主教不愿意听的话,那我还是跟各位说一下,具体的实行过程吧。虽然我刚才说的很好听,但是各位也都知道,说的好听不代表能实行的好。”
约翰看向了阿方索。
“我会将您说的所有话,如实转述给教宗冕下的。”
阿方索的承诺,让约翰放下心来讲。
“首先,就是对高利贷的定义。利息百分之二十以下的贷款,都是被允许的。但是超过百分之十五的,需要向我,或者我的首席文书官,朱利安,去申请才行。”
“其次,我们会做资质鉴定。我们会去了解借贷者的财产情况,以确保他们有偿还的能力。毕竟,如果钱借给了一个没有偿还能力的人,那一旦有问题,对双方都是损失。我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领地上。”
波尔多主教眼睛一亮:“你们有专业的人士去做这些?”
“当然。”约翰立马回答道。
其实,有没有专业人士,约翰也不知道。但是他在这些人面前,必须嘴硬。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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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波尔多主教赞许的样子,约翰感觉心里一阵宽慰。他原以为,这个来自阿基坦的主教是最难弄的。但是现在看来,他还算是善解人意。
温彻斯特主教从最开始,就是站在约翰这边的。至于费康主教,他的倾向也很明显。
只有一个荷兰主教,他似乎一直持反对意见。而且就他现在这个样子,约翰也不觉得他能听得进去。
没人能叫醒装睡的人,那就让他继续装睡好了。
“听了您的阐述,我觉得您不仅是一位优秀的雄辩家,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实干家。请让我向您表示我对您的敬意,陛下。”
阿方索站起来,给约翰深深的鞠了一躬。
另外几名主教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约翰的赞许。除了荷兰主教,他对约翰还是有所不满。
最后,阿方索给约翰吃了一颗定心丸。
“等我返回罗马之后,我会代您说服那些枢机们。您的论证相当的优秀,辩词也相当卓越。我相信,以枢机们的智慧,不会不同意您的说辞的。”
“那我还得感谢你了,阿方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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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也不吝啬自己的热情,和阿方索握手,表示了自己对阿方索的感谢。
等到这些听证团都离开之后,约翰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实在是太优秀了,陛下。”斯蒂芬看着几位主教远去的背影,在约翰的身边说道。
约翰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攥了一下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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