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3 章 无他,黄泉路上,人多热闹尔!(1 / 1)

“自古吏治犹如治河,上不明,下必浊,凡利益所存之处,必有打伙求财之人,

顺着魏长空这根藤,咱倒要看看,能他娘的摸出几个瓜!”

朱元璋那极具辨识度,浑厚有力且粗犷的嗓音,瞬时让早已成众人焦点的沈崇德周世清,及少数几位大臣,瞳孔顿时一缩,

原本以为魏长空已身死魂消,句容之事本该到此为止的吏部右侍郎赵枢乾,眼底掠过一抹惊恐之色,手捧玉圭,大步出列,

“启禀圣上,针对诸位大人对吴学士的弹劾,及吴学士又是否因捕风捉影之事,而污蔑吏部郎中沈崇德,臣,有不同看法!”

“既有不同看法,尽管畅所欲言!”

朱元璋目光何等老辣,赵枢乾虽看似从容不迫,但手持玉圭却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指节,及那一丝丝的颤抖,尽收眼底,

“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亦有主次之分,臣斗胆谏言,彻查吏部郎中沈崇德之前,应先由三司彻查句容县令魏长空,是否真有欺君擅权,鱼肉百姓,贪婪谋财之举,

若魏长空当真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则吴学士所持账本,必将成为有力佐证,届时,再彻查沈郎中不迟,

然,魏长空贪赃枉法之事尚未查明,便因吴学士一本难辨真伪的账本,彻查朝中大臣,即便最后查无实据,亦难免有损为臣者的声誉!因此,臣认为...”

“因此,咱以为,该连你吏部右侍郎赵枢乾,...一道查!”

从农家子弟赤手空拳打下了江山,论及识人善用,洞察人心,本就是开国帝王的强项所在,赵枢乾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掩人耳目的谏言,于朱元璋而言,无疑是不打自招!

更何况,二虎早已将句容之事笔录成书,仅凭其中一二,便足以将县令魏长空...千刀万剐!

在众臣满是同情的目光下,惊恐万状的赵枢乾此时终于回过了神,语无伦次的跪伏于地,

“圣上,刚刚可是...是您让臣...让臣畅所欲言的啊!臣为官以来,于份内之事向来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尚书陈大人及吏部上下臣僚,尽皆有目共睹啊圣上!”

因惊恐太甚,在众臣看来纯属引火烧身的赵枢乾,口不择言的继续辩解道,“圣上明鉴,臣虽为吏部右侍郎,却绝未有收受贿赂之举,即便沈崇德三番四次欲用金银腐蚀于臣,皆被臣拒之门外,臣...”

所谓慌不择言,极力欲与沈崇德撇清关系的赵枢乾,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跪趴在地上,以掩饰眼中的惶恐,

而熟知当今圣上性格的吏部郎中沈崇德,此刻早已万念俱灰的瘫软在地,绝望的闭上了双眸,

“赵枢乾,没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官威十足的你,大难临头之际,竟也如市井之徒一般,蠢笨如斯!

原本魏长空已死,死无对证,仅凭姓吴的一本难辨真假的账本,无凭无据,又岂能定的了沈某之罪?

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又岂能跑的了你?赵枢乾,不得不说,此生与你结成了利益同盟,是沈某的...耻辱!”

“沈崇德,你...你...你血口喷人,谁与你结成了利益同盟?”

“血口喷人?”

在众臣神情各异的注视下,沈崇德缓缓掀开眼帘,不屑的撇了一眼色厉内荏强装镇定的赵枢乾,嘴角泛起一缕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笑意,幽幽的说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诚不欺我,沈某的确没料到,魏长空行贿,竟还记账,以至将沈某牵连,

恐怕赵大人你也没想到,沈某,竟和魏长空一样,也有一本行贿账本吧?”

“赵枢乾,事到如今,狡辩亦是徒劳,圣上的性格,满朝上下谁人不知?真以为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你我还有活路?

既然非死不可,临死前又何必遭那份不必要的罪?也别让人...看了笑话,...认命吧!”

但凡贪婪谋财之人,大多天性自私,而自私一人,死到临头,恨不得让整个世界,给自己陪葬,

自问生路断绝的沈崇德,如今竟连朱元璋亦敢嘲讽奚落,“圣上,世人皆道你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可于沈某看来,亦...不过如此!”

“...放肆!”

“狗东西,你竟敢辱骂圣上?活腻歪了不成?”

“沈崇德,你...”

正当面露惊骇之色的文臣武将群情激愤,欲群起而攻之,以表忠心之际,双眸寒光爆闪的朱元璋,深吸了口气,一声厉喝,瞬时让奉天殿为之一静,

“都他娘的给咱闭嘴,让他...说!”

面临灭顶之灾,有人或因无穷恐惧陷入极致癫狂,有人或有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而此刻面容看似极其平静的沈崇德,竟缓缓爬起身,环视了一圈曾经的同僚,那漠然中透着癫狂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特别是素来与沈崇德交好,以及那些利益同盟者,更是目光躲闪不敢与其对视,暗自祈祷着面前这疯子,千万别拉着自个儿...陪葬!

“奉天殿,朝廷之中枢,汇聚天下英才之所在,即便有雄主坐朝,仍不免有苟且之人,苟且之事!”

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沈崇德,淡然的直视着丹陛上浓眉竖起的朱元璋,毫无一丝畏惧之色,

“沈某埋案苦读十余载,不求位极人臣,不求一世清名,一生所求,...唯财尔!

苟且之人,行苟且之事者,又岂止沈某一人?与沈某志同道合,打伙求财,身居高位者,便足有六人,

户部左侍郎周世清周大人,吏部右侍郎赵枢乾,想来圣明如你,早已洞若观火,无须沈某枉费唇舌,

但,还有四人,不仅极善敛财,竟还颇有清名,可谓隐藏...极深!”

说着,沈崇德将目光再次转到了文臣之列,嘴角泛起一抹诡异之极的笑容,而被其点名之人,仿若被人抽去了脊椎骨,一一瘫软在地,

“比如,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赖兴中赖大人,南直隶监察御史何威何大人,大理寺左寺丞韩志韩大人,刑部郎中杨求禄杨大人,

呵呵,人如其名,求禄求禄,杨大人求的,不正是财么?”

此刻早已瘫软在地,满脸死灰的刑部郎中杨求禄,再无丝毫往日之威严,面容扭曲眼含绝望之色,身体斗如糠筛的悲吼道,

“姓沈的,你自己死者死矣,为何非要拉我等陪葬,这与你到底...有何好处?”

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抹快意的沈崇德,嘴角再次泛起一抹癫狂之色,幽幽的说道,

“无他,黄泉路上,...人多热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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