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拜过两位老师,十岁时先拜孔安国为师,乃是当代儒道大家。
孔安国是原鲁国人,儒家圣人孔丘的后裔,孔滕之孙,孔忠之子。
他亦是朝中儒家一脉大吏、往后会著述出《古文尚书》《古文孝经传》《论语训解》等传世作品。
此时,在座的这个中年人,就是孔安国。
一干人聚集,话题自然离不开时下的西北战事,很快就谈到了霍去病:
“我听说,宗室对冠军侯意见极大。”太史令司马谈很谨慎的开了个话头。
“我亦听到些消息,说赵王一脉被陛下罚没,收了封地,是冠军侯动的手脚,用计让赵王倒台。
这消息只数日间,就传得人尽皆知。”
孔安国声音洪亮,说:“怕是有心之人蓄意传播所致。”
霍光神色愤慨,污蔑我家兄长。
董仲舒斥道:“尽为不实之言,此事我和公孙丞相知道的最清楚。
起因还是我和公孙弘央求侯爷插的手,是赵王一脉行事欠妥,其中详情,我等身为人臣,不便非议宗室。但与冠军侯无关,这事情传播开来,不知是谁乱嚼舌头。
稍后我和公孙丞相会联袂,去宗室各家,为侯爷奔走说项。”
司马迁道:“以师尊的身份,岂可如此。外界流言,过段时间,也就散了。”
董仲舒蹙眉道:“非也,依我看,传播留言者不怀好意,有乱汉之心。
我亦收到消息,说宗室试图在军中拉拢一些不得志而又有兵才之人,分薄侯爷权柄。
军中若生动荡,前线不稳。此事往深处分析,其实不小,我和公孙弘还算有几分脸面。我二人去奔走,最为合适。”
司马迁垂首不语。
一行人谈论家国天下事,到夜色降临,董仲舒和孔安国陆续告辞。
司马迁独自回到自己的寝殿后,从房间里拿出一卷简书,展开。
简书内无数文字交织浮空,发出微光。
司马迁的身形,被笼罩在书籍的阵列中,竟走入了虚空。
长安城,入夜后逐渐安静。
司马迁出现在城内一处建筑上方,隔着极远的距离,远眺冠军侯府。
良久,他暗自叹息。
在他的观望下,冠军侯府气象峥嵘,虎踞龙盘,不可撼动。
今日稍早些时候,司马迁收到了一个特殊的暗讯。
讯息传递的内容,是让他找机会按约定完成某件事情,但司马迁并不准备出手。
他学史出身,知道以前车为鉴。
眼下大汉的国运,与陛下,与冠军侯彼此推助,宛若一体。
强行出手撼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和掌握大汉千军万马的兵家大将,乃至皇帝作对,比走钢丝还危险。
有些人自诩聪明,实则愚蠢,所以才陆续丧命。
司马迁已在暗处试过数次,想用他史家一脉的能力,调整影响一些事情。
他的出手过程足够隐晦,所以没人发现。
尝试的结果是冠军侯的气运难以撼动,其既定命数,已跳出了某个框架,凭他史家一脉不为人知的手段,对霍去病的影响越来越弱。
那个暗号传过来,司马迁也不准备露面。
他甚至有斩断过往,从此摒弃暗地里的身份的打算。
不过,有些事暗中拨动一下,倒是无妨。
比如现在的宗室几大分支联合,隐然和冠军侯对立,明显有可供操作的空间。
数日转瞬。
司马迁在暗处不着痕迹的做了些小动作,比如他和太子詹事陈掌交好,和卫君孺的儿子公孙敬声,同门师弟霍光多有接触,和宗室一些人也互相走动。
但他绝不明面出手,这是明哲保身的手段。
这天傍晚,司马迁利用简书内封存的阵列,再次来到一处宅邸,远观侯府气象。
他看了半晌,满脸思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准备返回自家府邸。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叹气道:
“你要想动手就快点动手,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想从你身上试试看能不能挖出其他东西。
你时常来观望侯爷府邸,每次观望都以为你要有动作,你又重新缩回去,你能不能胆子大点。
你出手做些事,也好让我们回去交差。”
随着声音,体型高壮的曹狡,从不远处的另一座建筑后方走出来,满脸无奈的盯着司马迁:
“你是真能藏啊。
你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想干啥?
我这好几个月了,时间都耗在你身上,你也不出手。”
司马迁脸色镇定:“原来是绣衣副史。
我来观望侯府气象,难道还违反我大汉的律令不成?”
“你以为侯爷想抓人,会在乎你有没有违反律令?”
曹狡骂骂咧咧道:“我接了盯着你的命令,是特么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你要干就干,不干就别鬼鬼祟祟。但你偏不,你就每天来看看,然后什么也不做的回到家里,你烦不烦?
我怕别人跟着你被你发现行迹,只能亲自来,跟你耗。
这几个月,为了监控你,我时常陪你来观望侯府气象。你特么的看完就走。”
“我将你的行程,行为,报给侯爷,侯爷也被你把耐性磨光了,让我们直接把你拿了。
我加入绣衣近二十年,经办的人上千,论墨迹,你排第一。”
曹狡取出一团光晕:“要不是这神念传讯,最终落在你手上,单看你的作为,还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纵横道余孽。”
司马迁倏地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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