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钱龙锡及钱谦益于府中"密谋"的时候,处于舆论核心的三名阁臣也是不约而同的行至巍峨的皇城外,求见天子。
或许是知晓自己即将"黯然退场",走在首位的李国普竟是显得有些"步履蹒跚",一双浑浊的眸子更是不住的朝着周遭打量,像是想要将眼前的景致尽皆记在心中。
李国普的异样自是没有逃过身旁刘鸿训及孙承宗的眼睛,二人有心相劝,却又不知从何提起,只得苦涩的摇摇头,将万千思绪压在心间。
与心情忐忑的三位阁臣不同,负责引路的司礼监秉笔倒是显得"兴致勃勃",不仅主动给心情低落的朝臣讲些宫中趣事,甚至还有心情冲着沿途碰到的宫娥内侍点头示意。
因为心中有事,纵然司礼监秉笔不断挑起话题,李国普也是"意兴阑珊",唯有孙承宗及刘鸿训偶尔附和两句。
自己本是"前朝旧臣",得蒙天子信任,这才留任至今,纵然真的"急流勇退"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但那"东林"实在是欺人太甚,令人生厌。
"阁老.."
不知过了多久,司礼监秉笔的轻呼声于李国普的耳畔旁响起。
闻声,心神不宁的李国普忙是抬头望去,发现雄伟的乾清宫已然映入自己眼帘,一袭常服的天子更是立于白玉阶上,面带微笑的眺望着自己。
"参见陛下。"
顾不得整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李国普忙是快走几步,声音急切的冲着身前的天子行礼,余下两位阁臣也是同样跪倒在地。
"三位爱卿平身。"
伴随着天子清冷的声音,三名心思各异的朝臣自湿冷的地砖上起身,跟在天子的身后,朝着深处的暖阁而去。
...
"三位爱卿同时来见,可是有何要事?"
才刚刚进入乾清宫暖阁,不待角落处的内侍送上香茗,身材单薄的天子便是突然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为首的李国普说道。
"老臣来向陛下请辞.."
许是心中巨石终于落地,许是猝不及防,沉沦仕途多年的李国普竟是没有丝毫迟疑,便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暖阁中众人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刘鸿训及孙承宗均是面露苦涩。
他们二人均是经历过天启年间的"党争",深知那些东林党人的脾气秉性,故而对于眼下的朝局十分珍惜。
只是如今京中"舆论"纷扰不休,他们虽然并未被"东林"针锋相对,但也能想象到李国普身上所承担的压力。
"哦?爱卿此言从何而出?"
像是完全不知晓京中"纷扰"一般,已然坐在案牍之后的天子微微一笑,神色如常的问道。
"唔.."
在入宫之前,李国普也曾想过天子究竟会有何等反应,但也没有料到竟是如此"淡定"。
稍作迟疑过后,李国普脸上的愕然之色稍稍退却,声音苦涩的拱手朝着天子说道:"宗室出京就藩仍是廷议无果,臣请陛下乾纲独断,并降臣无能之罪..."
李国普深知,如今京中"舆论"的重点早已不是那三位宛若透明人的宗室能否出京就藩,而是直指自己"庸碌无为"。
"如若廷议无果,不若将其搁置,暂且不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国普等人逐渐失去耐心,以为天子即将雷霆大怒的时候,其清冷的声音终是在乾清宫暖阁中悠悠响起。
此话一出,暖阁众人便是一愣,眼下京中舆论已是"纷乱不休",倘若天子效仿万历旧事,将其置之不理,只会助长东林党人的嚣张气焰,令得朝局愈发混乱。
"宗室出京一事,朕自有定夺。"
"恰好三位爱卿同至,朕同样有一事相商..."
在李国普等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案牍后的天子突然话锋一转:"蓟辽总督已是去职多年,但蓟镇护持京师实在要紧,松懈不得。"
"不若自京中派一干吏,巡抚蓟镇,整饬行伍?"
哗!
只一愣神的功夫,乾清宫暖阁中便是哗然一片,尤其是李国普等人突然于心中有了一种图穷匕首见的感觉。
难怪天子始终对于京中"舆论"毫无反应,其竟是另有想法。
"敢问陛下,有意令谁整饬蓟镇。"
涉及军国大事,在场的阁臣均是不敢大意,纵然知晓天子此举是在与他们进行"利益交换",继而保住李国普的宰辅之位,但东哥大学士孙承宗仍是急切的问道。
"大名知府卢象升政绩卓越,颇通行伍,可堪大任。"
没有丝毫的迟疑,天子铿锵有力的声音便是在暖阁中响起,令得孙承宗等人都是下意识的颔首。
天子果然早有此意,这是"有备而来"。
闻言,孙承宗等人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心道天子还不算"荒谬",至少那大名卢象升乃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任上又有"剿匪"的政绩,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臣以为大名知府治地有方,素有知兵之名,可堪大用。"
稍作迟疑过后,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声音便是在暖阁中响起,令得朱由检微微颔首,面露满意之色。
他知晓,孙承宗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洗刷与京中那些"东林"的关系,换取自己的信任。
"臣附议。"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后知后觉的李国普便是连连颔首,他如何不知晓天子的言外之意。
见得身旁两位同僚皆是点头同意,始终沉默不语的刘鸿训也终是缓缓点头。
他虽然对大名知府卢象升不甚了解,但好在蓟镇毗邻京师,若是发现其"名不副实",还能补救的可能。
但若是坐视李国普去职,令那些只会排除异己的"东林"重新入朝,便会瞬间扰乱大明的朝局。
两害取其轻,纵然是拼着整饬蓟镇不利的风险,刘鸿训也要堵死那些东林重回朝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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