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随后又来了几个客人。待秦亮来到宜寿里王家宅邸时,时间已快到中午了。
马车径直驶入大门,帐下督祁大打开了车厢尾门、弯腰侍立在旁,车厢内的光线随之一亮。
昨日还是阴天,因为秦亮记得、当时他在宗庙里有过感慨,直叫一个阴风惨惨。但今日天气晴了,尤其是临近中午时分,阳光亮得有点刺眼。
秦亮弯腰俯身走下马车,立刻看到丈人夫妇、三叔、令君迎接在旁,他们虽然穿着丧服,却掩不住热情之色。秦亮立刻报以微笑,然后才准备上前见礼。
不过顷刻之间他仍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遂转头扫视了一眼,随即发现了刚走到前厅门楼外的王玄姬,心头一下便好像踏实了几分。
有时候人们在做一些冠冕堂皇的事情之时,可能心里关注的、并非明面上的正事,反而是暗藏在其中的隐秘心思。就像今天秦亮来祭祀王凌,要说他有多么在意这件事、显然并非如此,他真正想干的事、却是把玄姬接回去。
秦亮的目光在玄姬艳丽的脸上稍作停顿,她也察觉到了秦亮的眼神,一双美艳的瑞凤眼中、便露出了一丝嫣然笑意,但她立刻又收住了笑意、眼神闪躲到了别处。
在场好几个人是专门来迎接秦亮的,都注意着他。秦亮刚才只是看了一眼玄姬、瞬间的一瞥而已,便立刻走上前去,与公渊、公美等人揖见。
秦亮招呼外舅外姑三叔、也与令君煞有其事地相互行礼,接着说道:“先是钟稚叔持节宣诏,接着桓元则等同僚来了。我便让令君先过来,免得舅姑三叔久等。”
王金虎道:“就等仲明了。”
公渊点头道:“听令君说了的。”
秦亮随口说话时、眼睛看着公渊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没怎么用心。所以才不紧不慢地说了几句废话,他当然知道令君自己回来,必定要提起接待使节之事。
相比面前的两个满嘴胡须的大汉,秦亮的眼前仿佛还印着、刚才一眼看到玄姬的模样。生麻布衣襟鼓囊囊的、显得有点紧,粗糙不缉边的布料,反倒衬得她的皮肤雪白细腻,麻布形成的不规则皱褶、掩盖着她圆润美好的线条。几个月未能亲近,秦亮几乎都有点忘记具体的风景了,看到那丧服的轮廓、他又不禁好奇地回忆。
有一会,秦亮不知怎地、竟想到了司马师的前妻吴氏,或因吴氏眼睛大、眼神却不散。人道是小眼睛聚光,生得大眼睛的人确实更容易无神无形,吴氏则是个例外。
待王玄姬走了过来,秦亮便若无其事地转身见礼,唤了一声,还随口问了一句:“姑没和令君在一起阿?”
玄姬在人前、好像大方了不少,“刚才有点事耽搁,不过我还是想来马车旁、接一下仲明。”
秦亮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与玄姬说太多话,当即便微笑点头。
这时公渊的声音道:“不用站在这里,我们去前厅罢,仲明先请。”
秦亮也客气了一句:“外舅请。”一行人便朝门楼走去。
大伙走上廊芜,公渊与秦亮并肩走在前面,公渊接着刚才宣诏的话题道:“陛下毕竟年幼,诏书是皇太后之意罢?”
秦亮道:“正是如此。”
身后诸葛淑的声音道:“陛下这么小便离开了亲生父母,也是不易。”
秦亮回头道:“应该只有东海王妃不舍,陛下有那么多人照顾、却不会有什么难处。”
诸葛淑看了秦亮一眼,轻声道:“仲明一说,确有道理。”
秦亮刚才随口之言,倒是心里话。像曹启那样的人,出生就是王子,然后六岁多登基做皇帝,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等到身体发育了,皇宫里一大群美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能有什么难处?
虽然曹启想掌权不容易,但只要他不折腾,基本可以荣华富贵终身,而且什么也不用担心。一般情况下,王是不杀王的,古今中外出奇地有默契。就算是汉献帝、曾经尝试挣扎过,曹操仍然一连送了两个女儿,并让汉献帝善终。
没一会,秦亮回过神来,想起与公渊见面、还有话要说,遂径直道:“我准备让夏侯玄升到九卿,外舅以为何如?”
公渊道:“如今仲明辅政,我还在服丧期,朝廷之事,正该依仲明之意。”
秦亮点了一下头,不过姻亲王家作为藩卫,涉及到高官的人事变动,他还是想主动与王家人谈谈。
这时公渊主动问道:“九卿中的哪个?”
秦亮道:“太仆。”
公渊差点没笑出来,好像强忍了一下、才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个官位,挺适合泰初。”
太仆是管皇帝舆马仪仗的官,属于九卿之一。权力上的重要性、虽然不如尚书右仆射,毕竟一个管马,一个管人;但太仆的地位比尚书仆射高,尊荣不输,可不是什么弼马温之类的官,公渊不必那个反应的。
秦亮循着话题道:“吏部尚书空缺,尚书右仆射便不能空着了,让大将军长史辛敞、接任夏侯玄的职位罢。”
公渊点头道:“辛毗做过九卿,因为得罪孙资刘放,才未以三公之位仕终,以辛敞典选举,无甚不妥。”
秦亮接着说道:“尚书左仆射就让王经来做。虽然王经当过边郡太守,又做凉州刺史,但他不太适合领兵,不如调回洛阳任职。凉州刺史叫文钦去接任。”
王经之前在战场上的表现,确实有点坑。秦亮早就想让他回来了,这次正好着手。
公渊转头看了秦亮一眼,但未提出不同的意见。秦亮也不知公渊在想什么,等了一会,便继续把人事调整都说了出来。
文钦去做凉州刺史,又空出来了幽州刺史,秦亮则提名玄菟郡守王颀,表字是孔硕那人。孔硕蛋大之类的字,确实少见,所以秦亮有印象。
王颀虽然曾经跟着毌丘俭起兵谋反,但当时毌丘俭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几乎没有选择。王颀那样的身份、如果学习诸葛诞逃回洛阳,定会被人看作背主求荣之人,况且王颀当时在洛阳也找不到大树。
毌丘俭起兵是因为忠心于明皇帝、曹芳个人,但现在毌丘俭已经死了。当时主张向秦亮投降的人就是王颀,秦亮放过了他,说是不杀之恩、并不为过,后来在幽州相处了一段日子,觉得王颀为人还可以。如今秦亮再提拔王颀到州一级官员,按理就有知遇之恩了,否则以孔硕的出身、干八辈子都别想涉足都督刺史。
目前秦亮的嫡系武将们不能外放,洛阳中军才是重中之重,而没有军功或者领兵才能的人、却不能直接重用,王颀等才进入了秦亮的考量范围。
新皇登基,对诸臣的职位进行一些调整、属于常规操作。秦亮欲在此时任免官员,确是一个比较恰当的时机。
之前冀州刺史孙礼上书,说身体不好了要辞职。秦亮便准备调孙礼回来,太尉的高官还给他留着的。另外调王基去冀州做刺史,杜预接任荆州刺史。王濬封侯,出任城门校尉。
除此之外,大将军府的属官任免、倒不用与公渊谈论。比如征辟廷尉陈本的弟弟陈骞做长史,并补充一些士族出身的人为掾,钟会、王浑、吕巽,以及钟会曾经举荐过的荀勖。
秦亮主要是靠战争起家,起初是内战,后来打外战,这种方式跟赌搏似的,威望權势膨漲得非常快。以至于大将军府的属官,升任的速度也很快!
即便其中一些人相处的时间不够长,感情也不见得太深,但只要朝夕相处过,信任感还是与别的人不一样。何况只要接受过大将军府的征辟,便容易被人打上一个出身标签。因此提拔大将军府属官到重要职位,仍是秦亮比较好的选择。
至于王凌以前的掾属、现在是车骑将军府的属官,大多都是并州河东士族,那些年轻人要入朝为官很容易,可以等一段时间再看。
秦亮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与王广在闲谈一样,简单地把重臣的任免说了一遍。
这时一行人已经走过了长廊,来到了北边的台基上。秦亮转过头时,忽然发才现玄姬、诸葛淑的目光里隐约多了几分仰慕。
大族家的女子,当然明白秦亮与公渊谈的事、究竟有多重要,三公九卿都督刺史,秦亮便在闲聊之中决定了!
不过,秦亮确非想在妇人们面前、故意表现出淡定的气度。只因这种人事任免不算密谋,先与王家通气而已,妇人们也是自家人,没必要回避。
其实秦亮决定重要的事,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在操枞大权,反而有一种谨慎小心的心情,不过是在叙述公事。
王凌的灵堂就在前面,大伙也不再说话了,有意开始保持肃穆的气氛。人们走进了灵堂,开始摆放贡品、祭祀拜谒。
秦亮来得比较晚,等到一会拜完灵位、差不多便到午膳时间了,他只好留下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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