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那匹失踪的赤风大红马果然自己回来了。
钱鬼子心里也明白这次是冤枉了任占标,可是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你们俩再去一趟后山的山沟,看看那小子的尸体还在不在了?”钱鬼子把那两名家丁叫了过来说。
“是,老爷。”两名家丁回答说。
两名家丁跑过去一看,破席子还在,尸体却不在了,二人觉得奇怪,就把那张破席子拿了回来,如实地向钱鬼子禀报。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被野狼叼了去,这年月哪天不死人,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不用去管它。”钱鬼子思索了一会儿说。
“老爷,万一官府得知此事,来查怎么办?”人命关天,两名家丁也是当事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害怕。
“你们怕什么?天塌下来由我顶着,”钱鬼子说,“你们去干你们的活,一副怂样!”
二人听他说得这样肯定,心中稍安,干活去了。
原来,昨天夜里,这两名家丁奉命把任占标扔到后山路边的山沟之后,怕被人发现,匆匆忙忙就走了,也没太在意任占标到底是死是活。
时间不大,路上来了一个人,此人骑着马,走到此处,正感尿急,他翻身下马,抬着头,站在路边撒尿,正好下面就是任占标。
任占标迷迷糊糊之际,只觉得天空中像是下了一场雨,浇得他一头一脸的都是,只是这雨怎么还热乎乎的,好像还有点咸,仿佛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腥骚味。
任占标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醒了。
夜深人静,他这个喷嚏一打不要紧,把来人吓了一跳。
来人把衣服归整好,仔细观瞧,原来下面的破席子里面还有一个人。
“喂,你是人是鬼?”来人问。
“我自然是人,哪来的鬼?”下面的破席子里面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任占标恢复了意识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疼痛难忍,肋骨断了两根,无法动弹。
“你是哪家的娃,叫什么名字?不回家睡觉,在这干什么?”来人说着,从上面跳了下来,一看破席子里面果然裹着一个娃。
“我叫任占标,你又是哪位?”任占标面部的肌肉扭曲到一起,痛苦地说。
“我叫汤玉龙,排行老大,所以,人家都喊我汤大龙。”
“哦,恩公,我的肋骨被人打断了两根,动不了了。”任占标试图站起身来,可是不管他是怎样挣扎,无论如何也是直不起腰来的。
“什么?谁这样狠心,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来人一听,也是大吃了一惊。
任占标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向汤大龙大致诉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一说,这钱鬼子也太不是东西了,事情也不调查清楚,怎么能这样胡来呢?倘若那匹大红马明天自己回来了,岂不是冤枉了好人?人命关天,真要出了人命,他就不怕官府治他的罪吗?依我看,这些地主老财心都是黑的,没一个好东西,竟敢草菅人命,”汤大龙义愤填膺地说,“小兄弟,咱哥俩今日相遇也算是缘分,你别怕,我带你回家前去救治。”
“恩公,大恩不言谢,他日有机会,我定当重报您的大恩。”任占标说。
“小兄弟,不必说这些,我这里有马,你家住在哪里,我带你回家。”汤大龙说着,把他抱上了马。
“我家住在前面不太远的任家庄。”任占标说。
“好的,知道了,那你忍着点,我们很快就到家了。”汤大龙把他放在马的前面,自己坐在他的身后,用手抱着他,打马前行。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任占标的家里,任占标他爹和他姐姐任占玲一看他受了重伤,也是吓得不轻。
当他们得知是汤大龙救了任占标,父女二人连忙跪下给汤大龙磕头致谢。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汤大龙把任占标他爹搀扶了起来,“你们快去请个郎中,给他看看吧。”
任占标他爹一咧嘴,面露难色。
汤大龙看了看他们家这个房子也就是两间土墙草顶的破屋子,家徒四壁,四处冒风,一贫如洗。再看任占标他爹,骨瘦如柴,佝偻着腰,年岁虽不胜大,却两鬓斑白,面色发黄,看上去像是七十岁左右的老人。
“恩公,孩子他娘死得早,我这个身体也不争气,不怕您笑话,我们家已经断顿断了多日,我和他姐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哪里有钱去请郎中?”任占标他爹长叹一声说。
“我今天来得匆忙,这里还有五两银子,都给你们,你们且拿去给他治伤。”汤大龙在身上摸了半天,也只有这么多,都给了任占标他爹。
“恩公,您真是个活菩萨啊,好人一生平安,好人定有好报,可是这怎么好意思呢?”任占标他爹推辞说。
“区区几两银子,何足挂齿?抓紧时间给他治伤要紧。”汤大龙说。
“这将来叫我们如何报答您的恩情?”任占标他爹颤抖着双手接过银子,激动不已,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银子了,有了这个钱,就能把任占标的病治好,又要给汤大龙磕头。
“不必如此,”汤大龙忙把任占标他爹扶住,“我还有事,这就走了,你们快去请郎中给他救治吧,时间拖长了,对他的伤势不好,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汤大龙说完,翻身上马走了。
“真是个好人啊,这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占标,你以后长大成人了,定要重重地报答此人,切不可忘恩负义啊。”任占标他爹看着汤大龙离去的背影,感叹地说,“世上像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是,爹,我记下了。”任占标说。
果然,在郎中的精心调理之下,不到一个月,任占标可以下床活动了,三个月后,身体完全康复了。
可是他爹的身体渐渐不行了,卧床不起,咯血不止,五两银子早花完了,也没钱给他爹看病,家里又断了粮。
任占标和他姐姐眼看着他爹不行了,任占玲终日抹泪,也是毫无办法。
不数日,任占标他爹一命呜呼,与世长辞。
任占标和他姐姐痛哭,停尸数日,却无钱给他爹买棺材下葬。
这时,有人给他们出主意说,任占标姐姐的姿色不错,可以到镇上怡红楼妓院卖身,卖来钱给他爹安葬。
事到如今,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任占玲也就同意了,十四岁的任占玲就这样被糟蹋了。
她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就这样,才得以把他爹安葬下地,入土为安。
从这以后,任占标变得更加地沉默,再也看不见他脸上露出笑容了。
每天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一日,汤大龙又来看望任占标。
他一看任占标气色不错,身体完全康复了,很是高兴。
但是,当得知任占标他爹已经死了,他姐姐为了给他爹安葬,卖身到了怡红楼妓院,也是感慨不已。
“小兄弟,这样吧,今天我身上带了点钱,我们俩一道到镇上怡红楼妓院,找老鸨把你姐姐赎身赎回来吧。”汤大龙说。
“给我姐姐赎身?”任占标一听,“那估计得一大笔钱,他们怡红楼的老鸨我是知道的,恨不得把你身上的血榨干了,她都不满足。”
“没关系,我这次做了笔买卖,挣了一些钱,先替你姐姐赎了身再说,”汤大龙说,“人是最重要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花了再挣。”
任占标感激不尽,点头同意。
怡红楼的老鸨心很黑,索要赎身费高达五十两的银子,少一两都不行,汤大龙咬了咬牙,当着任占标的面点给了她,这才把任占玲赎了身。
姐弟二人见面后,是抱头痛哭,哭罢多时,然后,双双跪拜在地,给汤大龙磕头。
“用不着这样,快快请起。”汤大龙说着,先是把他姐姐搀扶了起来,又来搀任占标。
可是,任占标这次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只听他说:“恩公,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虽然,我不懂武术,可是我看得出您是个武术高手,江湖豪杰,我想请您收我为徒,把我带走吧,我愿服侍您老人家左右,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请您一定同意了,否则,我就跪死在您的面前,决不起来。”
“这个——”汤大龙有点为难。
任占玲看着汤大龙,也点头表示同意。
“那好吧,看来,咱们之间也是有缘,不过,小话说在先,干我们这行一是吃苦,二是风险极大,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你可要想清楚了。”汤大龙说。
“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任占标坚定的说。
“既然如此,那我收下你了,你起来吧。”
任占标又给汤大龙磕了三个响头。
汤大龙把他搀起来说,“我们之间年岁相差也不是太大,什么师父徒弟的,我听着别扭,我们就以兄弟相称,这样随便些。”
“汤大哥。”任占标终于露出了笑容。
任占标把他姐姐在家安顿好,汤大龙又丢了些银两给她,姐弟二人这才洒泪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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