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草民说。”
见叩头无用的马父,这次被提醒到了。赶紧一迭连声地交代道:“那日,是镇西有个田庄庄主、想要采买些丫鬟仆婢之流。
草民听说了,便带着马玲儿赶了过去。想、想把她卖了换、换点儿银子。
可那日去的人不少,我们因为路远,到的时候,都被挤得看不到那庄主家大门长什么样儿。
玲儿就是那会子被挤丢的。不,也许是她自己故意跑掉的。她不想被卖、更不想去别人家当丫鬟,就、就自己跑掉了。
草民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她。人家庄主都采买够人手了,草民也还没找到玲儿那个臭丫头。
草民就生了气,不管她了,回家了。也、也没让家里的人去找。觉得她跑累了、跑饿了,自然就会找回家来。
结果她一直没回来。草民就更气,想着:她爱死不死吧……
只是不知道便宜了哪个乌龟王八蛋,那好歹也是草民辛苦养大的女儿,本来就指望着把她嫁个好人家,或者、或者卖了换些银钱的。
直到三日后,有人来草民家报信说、说河边发现了具小姑娘的尸体、看那样子长得像我家的马玲儿。
草民、草民才赶过去为她收了尸的。其实,草民也不想给她收什么尸。赶过去的时候还盼着不是她。
但看到还真是她的时候,草民也不能不收。因为乡亲们都说、不收不远埋的话,她家的人都会倒大霉的。
草民就收了……
真的好恶心的,被水泡成了鬼都会被吓到的样子,大冬天还湿漉漉的、还要草民背着……草民好多次都想给她直接扔了算了。
大、大人,我、不是,是草民真的没有想把她埋得那么远儿的,真的就是他们那么说、才让草民硬着头皮把她给背远的。草民不是故意想让官爷辛苦的……”
听得狄映沉下了脸,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这个听不懂人话、还说不清人话的马父。
语气沉沉地说道:“马糊、你枉为人父!在你的眼里,马玲儿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与你骨肉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而只是一件货物、能卖钱的物什!
她死了,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件被毁坏了的货物。所以,你压根儿没有盯着官府、去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你这样的人,打你,都是脏了那块板子。”
说着,狄映就看向了翟恒扬,对着他、朝马父那边点了点下巴道:“这个……交给你了。记得让他服五年苦役。不算休沐日、要完完整整的五年。”
看着翟恒扬沉默着点头,狄映便再问向了马母,“孙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如果没有了,便也和你的相公一起、准备服五年苦役去吧。”
“俺有、民妇有、有话说。”
五年苦役,彻底吓到了孙氏,她着急忙慌地就叫道:“民妇没想卖掉玲儿,是天杀的马糊悄悄把她给带出去的。
真的,民妇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卖掉儿女过日子,俺家有田、有地,俺家的日子并不多难过,用不着学别家个卖儿卖女的。
而且,民妇也根本就不知道、马糊有这种卖掉玲儿的打算,真的,俺不知道。
就那日,玲儿不见的那日,马糊回来找,俺才知道这件事,俺就发了疯,还打了马糊一巴掌,然后就去镇西那边找玲儿。
俺是玲儿的生身母亲啊,俺知道玲儿喜欢玩水,镇西那边有条河,俺、俺就去河边、去河边找、找她……”
马母说着说着,忽然就支支吾吾了起来,眼神闪烁、语气含糊,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啪!”
狄映一拍桌面,厉喝道:“你看见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马母就是一个激灵,嘴里顿时不受控制地道:“俺、俺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男子的背影。
那人、那人听到俺喊玲儿的声音,就、就钻进河边的林子里、跑、跑了。
俺、俺只看到他的小半个侧脸,他、他没有胡子,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可俺不认识他。
他跑了后,俺才看到俺家的玲儿,浑身是血、破破烂烂的躺在河边草丛里。
俺就怕,怕得要死。俺担心那人回来也杀死俺……
俺就、就鬼使神差地,把玲儿、把玲儿给、给扔进了河里。还……还有、还有那人留下的一根、一根带血的木棍。
俺、俺也都给扔进了河里。
俺是想着,那人要是看见俺这么做了的话,就会知道俺根本不会追究他,他、他就不会想着要杀俺灭口了。
大人,大人啊,俺真的不是有心那么做的。可俺得活着是不是?玲儿已经死了,反正也已经死了,俺……”
没“俺”完,聂波已是被气得跃起,冲上去就照着孙氏的面门、重重地给了一拳头。
跪着的孙氏,顿时被打得侧飞了出去,一头撞到旁边的桌子腿上,满脸是血地晕了过去。
狄映则淡淡地出声道:“五年劳役,太轻了。翟恒扬,判孙氏流放吧。她想要活着,那就让她活着去为她的女儿、好好地赎一赎罪去吧。”
翟恒扬垂下了脑袋,这次,他连头都点不动了。
他心里也很气,但更多的却是羞愧。
他也曾问过马糊和孙氏的。结果他俩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就信了……
这时他听到那“山大王”说的话,就让他更加羞愧得无地自容。
“当官的若不清明,那就是恶人的帮凶。”
而翟恒扬还不知道的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噼啪!”
有炭盆里的火星子突然爆裂开来,发出较大的声响。
狄映这才注意到,自己拍了桌子一巴掌后,虎口又裂了开来,有鲜血缓缓渗出。
也才发现,此时屋里的安静,是因为侍卫们都盯上了自己的手。
狄映忙摆了摆手道:“不碍事。长年没干过农活了,之前用斧子劈木头的时候、用岔了劲儿了。”
侍卫们没人说话,还是盯着他的手看。
“唉,大人,您见过用岔了劲儿的手、什么时候是两只来着?您右手劈柴、左手为什么也被震伤了?”
彭凉叹着气说了这一句,就继续低头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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