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蕊微微低眸看了一眼自己浅绿色云罗裙摆上被柳大少喷上的水迹,凝眉轻皱了一下,踩着织锦云纹履的莲足微微一挑,将薛欣彤方才坐过的小板凳踢到了矮桌前。
目光戏虐的看着擦拭着嘴角闷咳的柳大少,任清蕊扯了一下祥云织缕夹袄上的流苏,娉婷袅娜的坐了下来,伸手拿下了头顶罩着轻纱的斗笠,似笑非笑的跟柳大少对视着。
“大果果,难道京城这种地方明文禁令小女子不准踏足吗?妹儿为何不能来呢?”
柳明志放下茶杯,苦笑着望着对面一年多未见的任清蕊。
比起当初虽然淡扫峨眉薄施粉,柳眉明眸若星辰的青涩模样,如今的任清蕊略显成熟风韵了一些。
多了一丝楚楚动人,温婉贤淑的气质。
可谓是柳叶弯眉明眸闪,唇若涂脂面凝霜,让人不走自主的会转眸而视。
这可不止柳明志自己的想法,看着街道上来往行人朝着这边望来不忍移开的目光就足以知道,任清蕊现在的姿态有多出众了。
好在自己已经被女皇的美貌千锤百炼,倒也不至于惊为天人,魂不附体。
怔然了片刻便回过神来,柳明志起身走到一旁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依偎了下来,目光复杂的跟任清蕊带着笑意的目光对视着。
“当然没有了你不许踏足京城境内的禁令了,只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任清蕊看着柳大少身后的两张竖幅,抬手在袖口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摆在了矮桌上,伸出了自己纤细修长的左手递到了柳明志的身前。
“怎么?大果果卜卦难道还要看人不成?这算不算店大欺客啊?”
“妹子,别跟哥哥闹了,我干什么的你还不清楚吗?我要是真有这本事还用在这里胡诌八道吗?”
“怎么会呢?小妹方才看大果果你卜算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跟佛道两家的成名大师相比也是不分伯仲嘛!
卦钱小妹已经付了,大果果你不妨给小妹卜算一下掌中命纹,看看小妹命中缺什么东西?”
柳大少看着任清蕊煞有介事的模样,叹息着摇摇头,探着身子在任清蕊的手心里看了一下,顺手将碎银子捏在手里托了托收进了袖口之中。
“算出来了!”
看着柳大少敷衍了事的模样,任清蕊眉头轻挑了一下:“哦?小妹都没说要算什么大果果一眼就看出来了,看来也是有看家本领的嘛,那你说说小妹命中缺什么?”
“德!”
“我缺德?”
“对,你命中缺德!”
看着柳大少调侃的眼神,任清蕊登时反应了过来,轻声暗啐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柳大少一眼:“呸!你才缺德呢!”
看着一瞬间变得娇羞无限的任清蕊,柳明志心里暗道了两声红颜祸水,俯身在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新的茶杯摆在了桌案上,提起躺椅边热气蒸腾的火炉上的铜壶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任清蕊。
“远道而来,没少受苦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解解渴。”
“谢谢大果果!”
“得!你还是收起你的蜀地方言用官话交谈的好一些。”
柳明志四下看了看不时地朝着任清蕊张望的行人,神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探着身子压力了声音。
“哥哥没心情跟你斗嘴,我问你,在金刚山见到你爹娘了吗?”
任清蕊的神色也变得平静了下来,目光充满感激的对着柳明志默默的点点头:“见到了,谢谢大哥哥你的帮忙,如果不是你帮助,小妹只怕一辈子都无法跟他们二老团聚了。
小妹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柳明志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客气了,这是咱们之间的当初的约定,哥哥我也是不想失信于人而已。
你爹那个老东.......老骨头还好吧?”
“一切安好,就是比以前清瘦了些许,不过身体上到没有什么大碍。
小妹赴京之时,爹爹他已经带着娘亲回归故里了。”
柳明志眉头微挑,沉默了片刻:“回家乡了,不想继续当官了?”
任清蕊神色黯然默默的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苦楚的笑意:“我爹说他经历了前面的事情,已经看透了一切。
本以为是春风得意,想不到眨眼之间就沦落成了阶下囚。
又以为是技不如人,谁知最终不过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随手可以舍弃的棋子而已。
他告诉小妹,在金刚山的这些日子已经看透了,看清了。
先不说能不能重回官场,就算有机会回去,也不想在涉足了。
累了!
还是回乡养老的好,山水田园的日子非但他自己心里踏实,别人的心里也踏实。
虽然小妹不知道我爹口中说的这个别人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他之前的那些政敌吧。
但愿我爹的退让,能让这些人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柳明志抿着嘴角,端着茶杯把玩着,目光盯着任清蕊沉重的神情打量了许久。
“你爹倒是个聪明人,都说官场如战场,可是在为兄看来,这官场可比战场可怕多了。
战场上,起码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知道为何失败,因何而死。
可是这官场之上,往往有太多人死的稀里糊涂,不清不楚。
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过错,乃至到底有没有犯错。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大祸临头的那一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却稀里糊涂的与世长辞。
自己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怕的是甚至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跟自己一起受罪。
还有一种人,他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可是当到了人生的最后关头,才幡然醒悟,这明明不是自己的初衷,自己为何会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那个时候的幡然醒悟已经晚了。
官场最是黑暗的,世间也唯有黑色会把所有的颜色都变成黑色的。
而一旦沾上了黑色,想要洗去污浊恢复如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啊,人心里一定要有杆秤才行。
其它的地方黑了还有可能改变过来,可是人心一旦黑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言咯。”
任清蕊神色迷茫的望着柳明志清冷幽深的双眸,默默的摇摇头。
“太深奥了,小妹听不懂。
你跟小妹说这些无异于是对牛弹琴,如果是我爹的话应该能听懂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可惜了。”
“呵呵!一套胡言乱语的卖弄之词而已,听懂了,听不懂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来京城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的决定。”
“我自己的决定呗,我爹我娘非要让小妹跟他们一起归还故里过安稳日子,可是小妹能找到爹娘,皆是大哥哥的帮助。
小妹终于如愿找到爹娘了,岂能不来给大哥哥你说一声,顺便道谢大哥哥的帮忙。
于是在跟娘的回家乡的路上,小妹就趁着在客栈夜宿的时候偷跑了出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赶来了京城。
本来还想着怎么才能见到你的大驾呢!没想到刚准备在蓬莱酒楼暂住下就看到了当哥哥你在酒楼旁边坑蒙拐骗的样子了。”
“不会说话就少说话,除了为兄身后铁口直断的竖幅,看到了旁边书摊上的两张竖幅了没有?
横扫京城无敌手,专管天下不平事。
收了客人的卦金,为兄能解决的事情可比算命先生多了去了。
真正碰到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为兄收钱了就肯定会帮客人平事,当然了,平的得是无愧于良心的正事才行。
遇到只为了求心安的客人,赚上两个茶水钱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何来坑蒙拐骗之说呢?”
任清蕊瞄了一眼柳大少手指方向的两张竖幅,似有明悟想了会,浅笑着点点头。
“明白了,挂羊头卖狗肉!”
柳明志随意的笑了笑,望着任清蕊的目光逐渐的复杂了起来。
“不说这些了,既然你见到了你的爹娘了,那么为兄安排人带你去见的人,你也应该见到了吧?”
任清蕊娥眉微挑的点点头,眼神带着难言的意味。
“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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