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昭听着这话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沉默好久,才看着韩锦仪轻声说道:“宫里以前的事情跟咱们也没有关系,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韩锦仪瞧着宋云昭沉重的脸色,一时愣了下,道:“云昭,这件事情宫里很多人私下都在传。”
“那你可听到安芳仪自己说过什么?”
韩锦仪摇头。
“活着的人不言语,死了的人也无法自证清白,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锦仪听了宋云昭的话心头一跳,脸色阴晴不定,好半晌才说道:“所以你是猜着故意有人往我跟前递话,让我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为什么?”
宋云昭就看着韩锦仪,一字一字的说道:“因为你与我交好呀。”
韩锦仪的脸白了,有些急切的说道:“云昭,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得了消息想与你知会一声而已。”
“我知道。”宋云昭笑,“若不是你这番善意,我是不会说方才那句话提醒你。”
韩锦仪微微松口气,随即有些恼怒的说道:“别让我查到是谁,不然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这不只是拿着她当刀使,而且还挑拨离间她与云昭之间的情分。
“宫里嘴上争锋是最低级的手段,也就只有陆知雪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见到我就吠两声。你看其他人,哪一個不是一团和气的。便是咱们在宫外时听到舒妃娘娘的性子不是太好的传闻,但是进宫这么久,你可曾见舒妃当众说过什么被人抓住把柄的言语?”
韩锦仪叹气,还真没有。
“知道日子不好过,但是也没想到会有人先把手伸到我这里。”韩锦仪脸上一阵阵烧得慌,若不是云昭提醒,估摸着她还回不过味儿来。
枉她自诩聪明,结果……
宋云昭看着韩锦仪心情不美,就笑着道:“我身边的管事嬷嬷说,在这宫里住的久了,就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见识到了。锦仪,这不过刚开始而已,有了这次的事情给你做提醒,未必不是好事。”
韩锦仪苦笑,“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心里明白。”
稍稍宽坐,韩锦仪就起身告辞,临走前看着宋云昭说道:“这两日你自己多小心些,站在风口上,纵然容华加身,但是危险也倍增。”
宋云昭点头,亲自把韩锦仪送出去,等折回身来,就让香雪去摘了凤仙花来给她染指甲。
宫里能有什么消遣,不过就是那几样,大家都盯紧了后日皇帝选牙牌的日子,她自然也得好好的表现。
香雪跟石竹用竹编的小框子摘了大红的凤仙花来,用玉石做成的玉臼将花瓣捣碎,将汁液用细棉布滤出来,然后涂在云昭的指甲上,再用帛布缠绕,等过上几个时辰打开就成了。
宋云昭瞧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十个指尖,觉得自己犯了蠢,她应该晚上染,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嘛,就怪好笑的。
“主子,奴婢给您读书吧?”清风碰了本书进来笑着说道。
宋云昭瞥她一眼,小宫女眼中的笑意还未褪下,她幽幽叹口气,于是点点头,行吧。
清风的声音很好听,若是放到后世,肯定是一名出色的配音师,她闭着眼睛听书,日光渐渐地延伸到窗前的软榻上,照在身上暖暖的,听着听着宋云昭就睡着了。
玉露拿了薄毯过来轻轻给主子盖上,然后对着清风说道:“于嬷嬷说让你不要念了,免得扰了主子休息。”
清风点头把书收起来,对着玉露低声说道:“那我在这里守着吧。”
玉露应了,轻手轻脚的又走出去。
另一边,于嬷嬷正带着人在挑选后日的衣裳跟首饰,不管能不能被陛下选中,总是要提前准备起来。
第二天,拆了布帛,指甲上已经染上了颜色,昨晚上的时候又涂了第二遍,所以今日再看颜色就会浓郁很多,大红色的凤仙花涂色两遍染出来的指甲,确实颜色更美,宋云昭摆弄着自己十只纤纤玉指,心情都美美的。
坐在铜镜前,宋云昭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她是十分爱美的人,很是在意自己的容颜,因为一张美丽的脸,也是她在这时空生活的一种本钱。
说起来也许有些心酸,但是却事实如此。
她今日要自己着妆,她画了样子,让安顺去六尚局订了一套化妆刷,这年头的工匠能把毛笔做的十分精良,做毛刷自然也不在话下。
选用的是柔软的兔毛,大大小小几十只刷子,花梨木的木柄,纯金的包边还雕刻着暗纹,这么一套刷子,因为是加急赶制出来的,花了她三百两银子,六尚局真够黑心的。
但是宋云昭见到实物后就觉得三百两也不是那么心疼了,她把香雪叫过来,她一边给自己画,一边教给她,让她在一旁慢慢的学。
香雪感叹的说道:“主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好东西来。这可不能给人知道了去,咱们得藏起来用。”
宋云昭当然知道,她给六尚局的图纸上写的是绘画工具,脸上化妆也是画画的一种嘛。
今日云昭的妆容要比之前清纯中带着娇艳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都要准备侍寝了,自然不能再做少女状。
皇帝本来就是拿着假侍寝忽悠舒妃那一届的人,到了她这里,她可没打算给皇帝当花花门面。
这么一想,宋云昭一下子就乐了,这一乐,手一抖,就把眼尾的粉色给拉长了。
香雪忙拿了帛巾来给主子擦拭,宋云昭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这样一加长倒也不错,就让香雪把帛巾收起来,拿起刷子慢慢的调整,将下眼线慢慢的晕染逐渐加深,上下相互辉映,有了工具就是事倍功半,比以前用手跟眉黛好多了,整体妆容看起来精致许多。
香雪在一旁看着赞叹不已,只觉得主子这本事她还得多学几年才成,将用过的刷子细细的清理干净,又重新收起来,放进妆奁盒深处。
“什么时辰了?”宋云昭开口问道。
“回主子,申时了。”清风在一旁回道。
宋云昭微微蹙眉,“前头可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清风摇摇头说道,心里也是着急,按说时辰查不到了,应该会有旨意入后宫,但是现在还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清风瞧着主子的神色思量着说道:“不然奴婢让安公公去看看?”
这个去看看自然不是去打听太极宫的动向,而是去看看后宫其他人那里有没有接到旨意。
宋云昭摇摇头,“不用。”
若是别人知道安顺出去打听消息,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今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忘忧宫,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
宋云昭就捡了本书看,让自己平一下思绪。
此时,太极宫外张茂全正在焦急的等着,司寝局的人已经托着牙牌候着,但是陛下还没有动静,可真是急死人,不知道陛下会选谁,张茂全就算是希望忘忧宫拔得头筹,这个时候可不敢做什么。
正暗自焦心,就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很快就有人出来把司寝局的人叫进去。
张茂全微微松口气,眼珠一转,提脚就跟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感觉到了孟九昌的眼神瞪了过来,张茂全假装没看到,看也不看孟九昌,抢先一步上前行礼,“皇上,时辰不早了。”
封奕瞧了张茂全一眼,张茂全剩下的话立刻吞进了回去闭嘴不语。
方才还想着不要多嘴,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肯定孟九昌看他那一眼,让他心里生烦,这才做错了。
封奕的眼睛扫过司寝局的托盘,上面摆放着新进宫的嫔妃的牙牌,最前头的便是宋云昭跟秦溪月,二人都是贵嫔,自然摆在最前头。
秦溪月……封奕的眉心轻轻一簇,不由就想起今日朝堂上的秦太傅,老家伙仗着是太傅,倚老卖老的拿话点自己,以前秦太傅在朝上一向沉稳有度,这次如此着急,肯定跟上次宫嫔见家人有关系。
再想想这段日子弹劾宋家兄弟的折子,亏得宋云昭的父亲得的是个闲差,但是她的伯父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都转运盐使司是个是非地,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
封奕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亲政五年了,这些老家伙们还想要继续摆弄他,呵呵。
孟九昌跟张茂全就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居然在发呆,二人下意识的对了下眼神,随即又各自转开。
司寝局的司正也有些不安,举着托盘的手也有些撑不住了,只得咬紧牙关撑着。
“陛下……”孟九昌轻轻开口。
封奕回过神来,眼神落在宋云昭的牙牌上,便伸手指了指。
张茂全心中大喜,却不敢当着孟九昌的面有丝毫的表露,依旧端着面孔,道:“奴婢这就去传旨。”
封奕微微颔首。
孟九昌盯着张茂全看了两眼,这才收回自己的眼神。
旨意传到忘忧宫,宫里上下立刻喜气洋洋的准备起来。宋云昭对上来传旨的张茂全,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又惊又喜的神色,还让人拿了银子赏他。
张茂全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赶紧回去复命。
香雪忙把主子请到梳妆台前,将备好的首饰给她插在发间,石竹抱着选好的衫裙过来服饰更衣,于嬷嬷带着人将殿里殿外收拾一遍,务必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香炉里的香也换了新的。
宋云昭瞧着忙前忙后的众人,心里长舒一口气。
虽然料到选她的几率要高一些,但是也并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她能肯定,前几日她在御花园与众人的交锋,肯定会给她加分,果然如此。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外头终于传来內监的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宋云昭立刻带着宫人去迎驾,站在殿门外屈膝行礼,吉祥话还未开口,一抬头,她不由怔了一下。
妈呀,她的小心肝啊!
踏月而来的皇帝一袭烟青色长袍,金线绣成的金龙随着他的步伐金光浮现,夜风将他的衣袍轻轻吹起。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在这样的月色下,如此安静的夜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到了云昭的心口,随着她的心跳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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