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太子,那也是太子啊!也是皇家的颜面!怎么能如同死在阴沟中的野狗一般,挂在郊外驿站的房梁上呢?
这岂不是在告诉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哪怕是宗室子弟甚至是皇子,只要有机会,也可以随意践踏?
今日践踏宗室子弟的尸体,那明天是不是就觉得皇帝的位置,自己也可以来坐一坐?
“唉,何至于此啊。”
高力士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在围观人群中穿梭,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入了靠近延平门的长寿坊。
……
唐代丧葬的整个流程,如果要细分的话,共有二十六个步骤,每个步骤都有明确、严格的内容规定,整体流程非常复杂。
但是方重勇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完成这一切。
初终、招魂、发丧、护丧、奔丧、置灵座等前置步骤全部省略,直接从治棺椁开始。
分别属于四个坊的各家丧葬店与寺庙道观,一起行动了起来!在待贤坊内紧张的忙碌着!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千五百贯安葬三个人,这种生意是不常有的。
沐浴、袭尸、饭含、明旌、小敛、大敛、成服,一气呵成!一群人都在各司其职,交替进行。
待全部完成后,躺在棺材里的三个人,已经穿好寿衣,脸上还化了妆,就好像是安详睡去了一般,不似在城东驿站时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狰狞可怖!
从古至今丧葬业经久不衰,不仅仅是封建迷信作祟,还包含了人们对于生与死的思考,以及对逝去之人的关怀。
方重勇看着三具尸体从狰狞到安详的变化,有了许多不足为外人说道的人生感悟。
这一千五百贯买几个人生哲理。究竟是赚了呢,还是血亏?
方重勇脑子里出现了奇怪的念头。
他做这些当然叫不醒李隆基这个装睡的人。
只不过此行的根本目的,本身就不是为了这个。
运作王忠嗣的事情,是需要渠道的。这一点,方重勇也承认,李氏说得不错。方重勇知道自己没有渠道,或者说渠道是老爹方有德的。
所以他必须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打通能够影响中枢决策的渠道。废太子这档事,乃是目前唯一的机会了,要不然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李林甫,被其拿捏。
“郎君,卜宅兆、卜葬日、启殡朝祖、将葬陈车位、陈器用、发引送葬、陈明器这些步骤……”
李揆凑过来有些迟疑的询问道,言外之意,这些步骤要么时间不允许,要么财力不允许,还是能省就省吧。
比如说“陈明器”之类的,那是要加入陪葬品的。
普通人陪葬品好说,可这三个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陪葬品寒酸了不合礼制,也会被人诟病,还不如不给。若是准备名贵的明器,李隆基那边可能有想法。
给三位废皇子办丧事是好的,但是大办特办,岂不是在讽刺李隆基不该杀这三人?
如果力度没掌握好,过犹不及就是找死了。
“全部都省了,让送葬的队伍启程,准备下葬。”
方重勇当机立断说道,一点都不含糊。
“呃,还有丧葬的西肆愿意提供免费的挽歌服务,郎君是不是……”
李揆有些意动的询问道。所谓“挽歌”服务,就是在送葬和下葬的过程中派一群人唱挽歌。
长安不仅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而且在其他许多方面都处在中心位置,就连办丧事的水平也出类拔萃。
在众多专门经营这种业务的个体户中,有两个最大,处在同行业的垄断地位。这种行业当时叫“凶肆”,实际就是丧事办理中心。
两个凶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故称东肆和西肆。
如今帮方重勇处理这些丧葬事务的,就是西肆,周边四个坊都是经营相关配套业务的。
“呃,不必了。戏已经演完了,现在是低调的时候。”
方重勇小声对李揆说道。
不一会,送葬的队伍已经启程,前面出风头出上瘾了的方来鹊,凑过来一脸兴奋问道:
“郎君,这锣还要敲么?”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还不把锣鼓收起来!小心圣人敲爆伱的狗头!”
方重勇面色不虞的呵斥道。
“哦。”
方来鹊很是不甘的将铜锣等物都收了起来。
方重勇就这样看着送葬的队伍启程,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西肆门前,看着大门两旁写着一副对联:
左边是人无千岁寿。
右边是我处有长生。
“这对联倒是实诚,不知道圣人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方重勇忍不住感慨说道。
“圣人也是知道人无千岁寿的,倒是你,让某意外得很啊。”
方重勇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他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淡黄色宫服的中年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长者是?”
方重勇迟疑问道,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圣人一家奴罢了,倒是你,方全忠之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说话这人正是高力士!
“长者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方重勇叹息说道。
“某当年亦是见过你一面,当时只觉得你痴愚不可教导。今日一见,倒是让某大吃一惊。”
说完,高力士轻轻摆了摆手,几个金吾卫士卒上前将方重勇围了起来。
“带入大理寺候审,莫要怠慢了。”
说完,高力士转身返回大明宫,准备去跟李隆基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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