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帅,您放走了方国忠,如何跟圣人交代?”
高仙芝走上前来,对王忠嗣询问道,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
“方国忠于国有大功,纵然有错,罪不至死。至于怎么跟圣人交代,那是本节帅的事情,不会连累到你们的。
银枪孝节军骁勇善战,我等伏击失败,让他们穿过了雀鼠谷,也不奇怪。”
王忠嗣长叹一声,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
至于圣人要如何,其实,现在大唐已经变成这样了,圣人又能如何呢?
很多事情王忠嗣明白,他只是不太想提起而已。
皇权的威严,不在于哪个是皇帝,哪个是太子,哪个是皇子,哪个能继位。
<div class="contentadv"> 而是在于“传承”两个字。
将权力传承到下一个天子手里,如何传承,这个过程,以及传承的规则,反倒是最核心的东西。
王忠嗣便是冲着“传承”二字来保基哥的,但他没有对方重勇去说,也没法去说。
因为方重勇之前所作所为,除了长安兵变那一次外,都是跟自己一个想法,都是在保“传承”。
今日之方重勇,便是明日的自己,未来前途如何,王忠嗣并没有作太大的指望。他也知道,比起自己麾下那些将领,方重勇已经算得上“忠心耿耿”。
圣人倒行逆施,迟早会被武将们反噬的!
然而即便如此,王忠嗣也要尽量去试试,恢复大唐的传承。虽然他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做到。
若是像方有德那么搞,立一个太子起来,那么以后太子便是臣子的工具与玩物。
王忠嗣很失望,方有德居然看不到这一点!
“全军开拔,去太原城吧。
这次集中了十万精兵,从井陉进入河北,必定要一举拿下河北,扫平叛军!”
王忠嗣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收队。
其实,他压根就没想对方重勇和银枪孝节军出手,此前已经下达过军令,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武。
这次跟来的很多人,都是方重勇的旧部。若是对银枪孝节军痛下杀手,今后他们如何做人?
“圣人真的老了,已经完全不明白下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大唐,要何去何从呢?”
看着天边北归的大雁,王忠嗣心中无比沉重。
连方重勇都不能自保,何况其他?
人心,要散了。
王忠嗣下意识的摸了摸佩剑,才想起已经赠给方重勇。
……
霍邑县以北不远的阴地关,是雀鼠谷的出口。惊魂未定银枪孝节军士卒,直到抵达这里,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艹!踏马的狗皇帝!老子要血洗太原!”
何昌期将头上的头盔狠狠的砸到地上,气得脸色涨红!
“太原城现在大概集中了十万精兵,你若是想报仇,可以尽管去把那狗皇帝宰了。
我们把盔甲都给你,保证你刀枪不入。”
方重勇懒洋洋的说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气,然后猛喝了一口水!
服气么?他当然不服!可是不服又能如何呢?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从不后悔过去!
“节帅,如今,我们已经成了朝廷的叛逆,难道去河北投靠皇甫惟明么?”
车光倩面色沉重的询问道。
“你那么喜欢当狗么?李琬就不是李唐的皇子,皇甫惟明就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么?”
方重勇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他平时很少怼车光倩的,这次是因为现在已经是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错误了。
车光倩讪讪低头不说话了。
“我问你们一句,你们当狗当够了没有?是不是还想给李家人当狗?”
方重勇环顾众人询问道。
“我不想当狗。”
一直没说话的段秀实,忽然插了一句。
其实,银枪孝节军经此一役,谁都不会再给基哥卖命了,甚至反杀他投靠河北叛军都有可能。
但也仅限于此了。
皇权至上的思想根深蒂固,让他们选无可选!
“你们呢?”
方重勇看向其他人询问道。
“喜欢给李家人当狗的,现在就可以隐姓埋名,离开队伍了。
就当我们不认识。将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方重勇的面色无比严肃,环顾众人说道。
周遭一片沉默,很显然,有人心中还有疑虑。
看到没人说话,方重勇长叹一声,对众人说道:
“刚刚在雀鼠谷,我们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人死一次,难道不要换个活法么?
今日起,某便不再叫方重勇,也不再表字国忠。
你们以后,可以叫我方清,清扫天下的清!
我表字巨天,巨大的巨,擎天之柱的天。
叫我方巨天也行。我意如此,你们如何?”
“好!”
车光倩举起一只手说道:“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今后就跟着节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与我意同,举手!”
“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齐声高呼道,都举起了一只手!
想来,关于银枪孝节军的通缉名单,很快就会张贴得到处都是。
谁若是离开队伍,必定死路一条!
唯有抱团,才能活下去!
“好,确定了这个,现在的问题是,下一站,我们要去哪里。”
方重勇终于提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节帅,我们去长安,杀尽李唐宗室,把那狗皇帝的内库抢光,带着财帛去哪里都好!”
何昌期连忙提了一嘴,生怕同僚提的不靠谱建议,把方重勇给带偏了。
不过听到这话,众人都是苦笑摇头。
何昌期做为亲兵队长和行军先锋是优秀的,甚至可以说是银枪孝节军最快的一把尖刀。
但是让他出主意,还是算了吧。
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看何昌期的样子就知道了。
“节帅,占据蒲州,断河东粮道。此策可行。”
车光倩抱拳提议道。
“看似很美,但是架不住河东有十万精兵啊,他们打过来,我们可还招架得住?”
方重勇摆了摆手。
“妹夫,还是去汴州吧。”
方重勇的大舅子王彦舒提议道,这其实也是王家的安排,方重勇的家眷都已经去了汴州。
“确实是要去汴州,但不能走河东道去汴州。”
方重勇沉声说道,在地上画了一幅十分粗浅的地形图。寥寥几笔,颇有神韵,将山河表里的河东描绘了个大概。
“朝廷的兵马,说不定在河东道埋伏着。这次,再不会有岳父和旧部了,去了必死。
而生路,则应该从晋州向东,走人迹罕至的小路,去潞州。然后过壶口关,出滏口陉,抵达邺城地界。”
邺城?
那不是叛军的都城么?
这玩笑开大了啊!
“节帅,我们去邺城,那岂不是……”
车光倩话还没说完,却是越想越觉得……貌似这一招有点意思啊。
“难道你们以为皇甫惟明会打我们吗?你们还把自己当官军的精锐呢?
我们现在就是反贼啊!”
方重勇忍不住提点道。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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