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熙凤,这不是贾琮第一次看到她,却是他有心情正儿八经地欣赏。
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书上说的一字不差。
“琮兄弟来了,听说你今日请姐姐妹妹们吃饭,吃了什么好的,也不说叫我一声,可见好东西都是偏了姐妹们。”
王熙凤对贾琮格外热情,贾琮自然也接受这份好意,他不可能和贾府里人人都结仇,让自己四面楚歌,所谓远交而近攻,再加上,贾琏夫妇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琏二嫂子说笑了,我那里突然来了客人,若非嫂子吩咐下去晚饭,我怕是要乱了阵脚,不知道要拿什么招待才好。”
贾母笑道,“你姐妹们去你那里,你二嫂子说,这大冷的天,那边厨房里弄了几只又肥又大的野兔,不如让你们涮火锅吃,让我叫姐妹们都在你那里用饭。”
她问道,“你姨娘的病,好些了吧?”
“多谢老太太记挂,姨娘的病好多了。”
“听说大夫新开了药,要用人参,你还打算外头买去不成?那药方子趁早让人拿给我,回头我让菖哥儿给你送去。”熙凤道。
“多谢二嫂子了!”贾琮从容行礼,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倒是让熙凤极为惊讶。
老太太又喊鸳鸯,“他要去东山参加那什么局,天又下这样大的雪,你去把那件乌云豹的氅衣拿来给他穿。”
鸳鸯答应了,去取了一件衣裳出来,只见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实在是灿烂得紧。
贾琮心中正疑惑,果然,老太太道,“这是哦啰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叫‘雀金呢’,给你穿去吧!只须要仔细些,如今也没有这个功夫来单为你们做这些了。“
贾琮却极不愿意要这件,他道,“老太太,这必然是极好的,我想着,这件还是留给宝二哥穿吧,有那不这么起眼些的,野鸭子毛什么的做的,老太太赏给我吧!”
熙凤哈哈大笑起来,“老太太,琮兄弟这是害羞呢,他心里必定想着,这是给女孩儿穿的。”
老太太忍俊不禁,“罢了罢了,我还说他去那样的地方,把最好的给他,既是如此,就把那件野鸭子毛的给他吧!”
“琮兄弟怎么知道老太太有一件野鸭子毛的?敢情老太太把自己的家私单子给你瞧过了?”熙凤笑道。
“我不过瞎说,谁知,老太太果然就真有。”
鸳鸯换了一件拿出来,依旧是金翠辉煌,贾琮也不好再说嫌弃,想到《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一节里头,人人都穿着色彩斑斓的氅衣,想必这就是流行的风格,便接过来,道了谢。
这便是书中写的,后来给雪琴的那件了。
“老太太可真是疼你,这可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挡风不说也防雨呢。老太太这么疼宝兄弟,也没说给宝兄弟穿。”
贾琮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天色晚了,老太太便让贾琮先回去,熙凤却叫住了他,“琮兄弟等等,我也要过去,你送我到我屋里。”
贾琮只好略等她,待她服侍老太太进了套间,贾琮陪着她出了上房,过东西穿堂,便是一道粉油大影壁,便是贾琏和熙凤住的地方。
“你哥哥这次为了你,可是被老爷一顿好打,现在还起不了身呢,你还不进去看看去!”
贾琮笑了一下,随着她进去,平儿迎了出来,忙见礼,笑道,“琮三爷可是来看望我们二爷的?”
“二哥哥可还好?”贾琮进了内室,贾琏还躺在床上起不来,看到他,不由得好笑,“你是来看笑话来了?”
平儿搬了一个凳子过来,贾琮在床边坐了,“二哥哥,上东山要出城,想必老太太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的,虽说到了那一日,我也会和忠顺王府一道,但有个人陪着,总是让长辈们放心些。“
“谁知,你如今又起不来床了。”
贾琮说这些,并非真的是他一个人去老太太不放心。
既然老太太对他示好,他又何必不领情?不一定要交心,要骨肉情深,维持彼此的面子,才是成熟稳重的表现。
贾琏和熙凤都对贾琮的表现既满意又觉得细思不得,老太太既发下话来要善待他,这样的小人儿又小看不得,二人便抱了与贾琮一样的心思,越说越亲热。
“少不得我拼了这条命,也要陪你去,好在还有两三天时间,又没有伤筋骨,多用药,早点散了淤血,不影响行走就好了。”贾琏背靠着大迎枕,歪在床头。
他是《红楼梦》里贾家少有的能干人,也是一个做事有底线的人,生得面若桃花,一副好皮相,虽风流浪荡不堪,但心存善良。
“你别心疼你二哥哥,你一个小人儿,就算跟了人王府去,长辈们哪里能放心?”熙凤嘱咐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二哥哥也常在我面前说你能干,可这事儿是开不得玩笑的,你想想,人人都有人陪着去,唯独你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
“二嫂子说的是!”
“还有,你姨娘这一病,必定也没有功夫给你做冬衣,外头买的衣服哪里能穿的出去?我让针线上的给你做了几身衣服,明日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先试一下,若是不合适,咱们再改。“
熙凤让两个老嬷嬷送贾琮回来,刚进了黑漆大门,贾赦的书房下站着郑好时,忙上来,“哥儿,东府珍大爷来了,还带了璜大爷来,立等哥儿呢!”
贾琮让两个婆子把衣服拿到他屋里去,他自己进了贾赦的书房,隔着帘笼就听到贾珍道,“这岂不是反了天了?这一家子老小,里里外外都要被他拿下马来才算数吗?”
门口立着的小厮喊了一声,“琮哥儿来了!”打起了帘笼。
贾琮走进去,坐在正位上的是贾赦,旁边两溜椅子,一左一右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趾高气扬些,穿一身绫罗绸缎,必然便是贾珍了,另一个人寒酸多了,耷拉脑袋,正是住东胡同子里的贾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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